第4章

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几个婢女将我梳洗打扮一番,说督主要见我。

我推开门时,傅啸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额头,看样子在小憇。

我知道他并未睡着,却也是站在那里不敢惊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傅啸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他打量我几眼,淡淡道:“不错。”

我不明所以,却听他又说:“周灵月,你娘已经离开周家。本督从不做善事。”

我听出话里音,连忙说:“大人尽管吩咐。”

傅啸勾唇轻笑,笑声低沉懒散。

“那你便如朝为妃,与本督里应外合罢。”

我如五雷轰顶,讷讷应了句好。

皇上年近六旬,昏庸无道,况且,我进了宫,想见娘一面,不知道有多难。

虽然万般不情愿,可我怎么拒绝得了傅啸呢?

宫里来了好几位嬷嬷,教我礼仪规矩,为我量体裁衣。

我学的认真,但也一直在找机会,争取让自己有更大的用处。

陈自安来府中拜访时,我知道,机会来了

他一个小小新科状元,能在半年之内,从九品校书郎升任兵部侍郎,绝对少不了贵人的推波助澜。

这位贵人,便是太子,傅啸的死对头。

我换了侍女的衣服,跳入院子里的河中,挣扎着喊救命。

陈自安在凉亭中等傅啸。

他对我的声音格外敏感,所以很快找到我,把我救上来。

我冷的发抖,他紧紧抱着我,迷糊中,我看见他眼眶发红,嘴唇在抖。

他握着我的手,喊我“月娘”。

我用温情的眼神回应他,心里却在冷嗤,装什么情深义重?

他若是真的爱我,怎至于把我卖给太监?

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我会好好利用他这份情怀。

傅啸赶来时,看见的便是陈自安把我拥在怀里,红着眼亲昵喊我的样子。

他眼神幽微,和我的目光一接触,便知道我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我看见傅啸一身玄衣,单手背在身后,审视了我们一会儿,然后勾唇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让人看**喜怒。

夜晚来临,我沐浴过后坐在镜前梳头发。

牛角梳遇见纠结的发团,一时梳不下去。我皱眉下狠手,头皮发疼还是没能把青丝捋顺。

我低着头,正气闷时,指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拿过梳子,颇有耐心地帮我梳头。

傅啸动作轻柔,缓缓道:“从前在宫里,我便是这么伺候娘娘的。”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猛一听甚至很和煦温柔。

我却没傻到真的以为他心情很好。

我最擅长察言观色,仔细品咂自然能听出,这句话里有着很细微的不甘、隐忍。

以傅啸的手段和才貌,哪怕没有背景和好的出身,走正常的仕途想必也会平步青云,为什么要用太监这个身份侮辱自己呢?

想着想着,我又走神了,直到头上一痛,我轻吸口气。

傅啸遽地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翻转过来,逼我抬起头,和他的脸不过咫尺之遥。

我看见他艳绝无双的眉眼沉下来,像是山雨欲来,刚才还是和风细雨,这会儿就疾风骤雨,这人真是喜怒无常。

“督主……”

我小心开口。

傅啸一手捏着我的下巴,一手在我脸上来回描摹,指尖冰冷。

他的食指停在娇嫩的唇瓣上,倏地冷笑,“我让你勾引皇上,你跑去勾引陈自安,是不把本督放在眼里……还是旧情难忘呢?”

我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定在故意为难我。

我不信他没有看出来我接近陈自安的用意,为什么还这样问我呢?

难道是让我主动表忠心?

一定是了。

傅啸生性多疑,还是和他讲清楚为好。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督主,奴婢怎么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呢?至于旧情难忘,那更不会了,陈自安和周庄慧把我卖过来,我恨不得将他们抽皮剥骨。我愿意回头找他,不过是因为他是太子的得力鹰犬,我若能取得他的信任,一定能帮到督主不少。”

这些话,我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诚来说。

“你想的倒是周全。”

傅啸嘲讽着我,神色却缓和不少。

他松开手,月光照亮他俊美的脸。

“记住你说的话,若是有一天,你敢背叛本督,碎尸万段也不足惜。”

我点头称是。

不管情愿与否,我这个知道傅啸秘密的人,上了他的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要么为他所用,要么死。只有忠仆和死人,会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