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占云绍紧盯她的眼，语气强硬——
“帮我擦药。”
宁挽意挑眉：“你自己不会擦？”
“一些地方擦不到。”
“……”
“你不问我为什么跟人打架？”占云绍垂眸看她，声色依然冷淡，“进去，我跟你讲。”
宁挽意思虑了一秒，终于点头。
“留下也可以，”她那双狐狸眼弯起，笑得又魅又甜，“叫我一声姐\姐。”
说起来，宁挽意从他十五岁那年资助他，亲自带他去学校，他“礼貌”地叫了她一声姐\姐以后，就没再听过他这样叫过自己了。
当然，宁挽意也自我反省，变成这样，除了他本人性格以外，跟她平时工作忙，几个月不跟他见一面也有关系。
“……”
“不肯叫？”
“姐姐。”
“没听到，”宁挽意满脸期待，“你再喊一遍？”
“宁挽意。”
宁挽意心头一颤。
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仗着比她高的优势，缓缓低下头，声音低沉，带着警告：“别得寸进尺。”
？？
宁挽意上下打量他一身，哼笑：“臭小子，半年不见，不仅长高了，连脾气都见长了，你这是……迟来的叛逆期？”
“你也知道已经半年了？”
“……”
宁挽意心虚了。
她估摸算了一下，他们确实有半年没见了。
她当时正要进组拍《云霓传》，李导为了这部剧的保密性，要求演员拍摄期间不准使用用电子设备。宁挽意第一天到拍摄现场，手机就上交了。
这一拍摄就是五个月，期间有关占云绍的事情，都是罗绮雯转告于她。
好在他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叛逆惹事，除了性子沉闷寡言一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让她少操了不少心之余，还有不少的成就感。
占云绍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松开手转身去开门。
出于愧疚，宁挽意还是决定留下来。
她打电话跟罗绮雯说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子。
一房一厅，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占云绍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没有家人，当年宁挽意第一眼见到他时，是在福利院。
当时他才15岁，身上的衣服单薄破旧，赤着一双脏兮兮的小脚丫，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
冬天的傍晚，虽然没有雪，温度却极度湿冷，寒风在少年的脸上呼啸而过，寒气寸寸入体，冷至四肢百骸。
相比其他孩子的刻意巴结与讨好，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眉宇间尽是狠戾之色。
可偏偏那双桃花眼，却漂亮得不像话。
恍若她记忆里的那双眼。
宁挽意一时没忍住，就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跟前蹲下。
少年察觉到有人，缓缓地抬起头。
眼前的女人很漂亮，一身冬款红色复古长裙，黑卷发被压在贝雷帽之下，顺服地披在她后肩上。
一地的厚重白雪，衬得她那张脸白的发光。
她手上戴着白色手套，也不顾地上的脏污，伸手提起被扔在地上的鞋子，笑眼看他：“穿吗？”
占云绍深深地盯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像是一抹光亮落入黑暗许久的世界里，连同被冻僵的手脚，都有了暖流的滋养。
可他不知道这道光亮为何而来，又何时会消失。
但那一刻，他只想抓住它。
狠狠地，用尽全力，哪怕失去所有，都想要抓住它。
在女人捧起他的脚，主动给他穿上鞋子时，他没有任何抗拒和挣扎。
这是他来到福利院这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听话。
后来宁挽意想收养他，但因工作和身份不符合收养条件，便把收养改成了资助。
从高一到大二，从十五岁到十九岁。
这一资助就是四年多。
宁挽意把自己和手机扔进沙发里，脑袋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
占云绍端着温水走出来时，就看到那一头倾泻而下的卷发。
而那件白色披肩早就被她扔到一旁，颈线紧绷流畅，深v红礼服紧贴如玉般的肌肤，难于遮掩傲人的曲线。
占云绍黑眸微敛，呼吸微重。
他抬步走过去，把温水搁在茶几上，伸手拎起那件单薄的蕾丝披肩，扔到她的身上。
遮住她胸前那片春光。
宁挽意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就看到他一个人在给自己处理伤口。
见他处理脖子上的伤有些困难，宁挽意二话不说，直接拿走他手里的棉签，继续帮他擦药。
占云绍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那张唇在饱满的嫣红色调描绘下，显得娇艳欲滴。
像沉浸在午夜的那株红玫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为什么不是你来接我？”
宁挽意手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说在派出所的事儿？”
“嗯。”
“看到没？”宁挽意放下手，示意自己身上这露背深v红裙，眼尾微挑，那双狐狸眼娇媚又多情，“不方便。”
宁挽意偷瞄他。
虽然他脸上依然冷冷的，但眉宇间那抹沉郁消散了不少。
“消气了？”宁挽意笑笑，很快处理好脖子上的伤，“行了，把衣服脱了，帮你擦背后的伤。”
占云绍纹丝不动。
宁挽意见他没动作，有些好笑：“害什么羞呢？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
宁挽意确实见过他**的上半身，不过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宁挽意把他从福利院带回自己的住处住了一晚，次日才带他去学校报到的。
当时他才十五岁，因长期营养不良，小脸无血色，身板瘦小，个子才到她肩膀。
小小的一只，特别惹人心疼。
没想到转眼间，少年就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了。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宁挽意直接上手。
占云绍扣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沉声道：“不用了，后背没受伤。”
宁挽意蹙眉。
她怎么感觉这家伙在躲避什么？
“行，不过我倒是想问你，”宁挽意收回手坐回去，把话题重新拉回来，“为什么跟人打架？”
“他说我是疯子。”
她的手一顿。
不大的客厅瞬间陷入寂静。
其实在占云绍进入福利院之前，他在精神病院里待过两年，直到病情稳定一点，才被送进福利院等待收养的。
但因他的性格和个人经历，几乎没人敢收养一个曾在精神病院里待过，情绪随时会失控的孩子。
直到宁挽意的出现。
他才跟其他同龄人一样，重回校园读书，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安心学习考大学。
对于打架这件事，宁挽意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今天的药吃了吗？”
“没吃。”
宁挽意放下东西，起身进入他的卧室。
她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包药。
她把药和茶几上的水都递给他：“乖乖把药吃了。”
占云绍没有抗拒，习惯性地把药全部吞进肚里。
见他吃完药，宁挽意这才说：“明天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很晚了，洗完澡早点休息。”
“你害怕了？”占云绍沉静地望着她背影，“害怕我有一天也会这样对你？”
“傻不傻？”宁挽意转身重新回到他跟前，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歪头看他，眉眼微弯，“我要是害怕，还会资助你？”
“你为什么资助我？”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得到的答案。
福利院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只选择他这么一个没人敢要，人人惧怕的灾星？
宁挽意一手撑着脸，巧笑嫣然：“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
——
洗完澡，想到两人都还没吃晚饭，宁挽意又点了外卖。
宁挽意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给罗绮雯发微信留言，让她明天给自己带一套衣服过来。
这是她今晚要睡的床。
她没带换洗的衣服，身上穿的还是占云绍的衣服，很宽松，当睡衣正好。
占云绍收拾垃圾拎下楼，刚把垃圾扔了，就看到不远处的花圃旁，有人向他招手。
他转身过去。
男子笑得一脸讨好：“怎么样？行哥，我今天在派出所的表现不错吧？”
占云绍神色冷淡，掏出一沓现金扔给他：“报酬。”
男子连忙接过，数了一遍张数，眼睛瞬间一亮，连连道谢。
“今天的事，保密。”
男子频频点头保证：“行哥，刚才跟你一块上去的是你姐|姐？”
占云绍看他。
“**，原来你姐就是当红明星宁挽意啊？”见他沉默，男子当他默认了，一脸震惊，“你不知道，我们班好多人喜欢她呢！”
“……”
“不过，她不是已经回来沥东城了吗？”男子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吃惊，“靠！你让我陪你演这场戏，不会就是为了逼她回来看你的吧？”
“我的。”
“什么？”
占云绍语气清冷，一字一句地强调——
“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