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晨的钟刚响过不久,刘羲廷身边的其斛便来传话,我并未起身,纯水打着趣送他出去后皱着眉头啐了一口:「呸,阉人。」我听着不禁背脊发麻,心口发痛,只觉不爽,纯水连忙闭口,问我:「殿下,要起身吗?」

我摇摇头,窗外天色朦胧,我裹了裹身上的银狐衾被,不出声,纯水明了我的意思,添了些香退了出去。

过了好久,我睡得迷迷糊糊,感到床榻轻晃,便知是刘羲廷来,他伸手轻掀我的被角,带着的寒让我眼皮微动。

「睡得好吗?昨夜积了雪,你不最爱这些吗?」

我这才探出头来,见他神色有些疲倦,想来现在朝堂上的事繁琐了些,我心里闪过一丝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的装作惊奇,「多厚?」随即又黯然神伤,摇头说不去,「算了,她们见着我,该议论了。」说着扭了扭身子,不着痕迹的香肩半露。

刘羲廷一看,眉心微动,我知他这是动情,他说:「昨夜冷些,你又不好好穿衣睡,着凉怎么办?」

我又伸手去抚他腰间的玉佩,他克制自己抓我的手,我顺手同他十指交握。

寒气逼得我打冷颤,我不在意,继续问他,「不会着凉,地龙暖得很……你不热吗?」

他说我是妖精,我便换上楚楚可人的眸光望向他,刘羲廷是招架不住的,相拥时,他匐在我的耳边,轻道:「凰栖,唤我夫君。」

直到午膳时分,刘羲廷才离了瑰玉宫,我整个人都是黏糊糊的不舒服,遂让纯水备了汤浴,但不想他很快折返,直直闯入,热气氤氲间见他走向我,满脸怒火,我叹息一口,问:「不是要去皇后娘娘殿中用膳吗?」

「这个疯妇,当真以为朕拿她没办法,如此放肆。」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看我,眼里有些躲闪,我便知道何为。

刘羲廷不是父皇的孩子,这是宫里的秘密,我也是大些,听母妃讲起。

当年父皇登基,多得益于裴家的支持,可是树大招风,父皇心生猜疑,终是在泰安三年以裴家勾结北疆为由抄了裴家,刘羲廷便是裴家的孩子,那时他不过一月大,没了父母庇护焉能有好的下场,好在太后同他的祖母是闺中密友,不忍看襁褓婴儿流离失所,更为父皇的名声,便做主将刘羲廷带回宫,以皇子辈命名,做了父皇名义上的长子。

他倒是进了宫,听闻裴家其他孩子悉数流放,连那个姨娘所生,同他一月的孩子也没逃过这样的命运。

只是太后过世太早了,刘羲廷八岁时又被送去了皇后宫中,皇后有自己的孩子,对他本就冷淡,熟料他去之后,皇后的孩子没多久便夭折了,皇后责怪他冤孽,对他更是不好,父皇不甚在意,只觉留他一命已是开恩,反而是母妃待他温和些,我想着外祖家毕竟是医药世家,母亲仁厚也是有的,只是刘羲廷依然算是无人疼无人爱的长大。

可这都是不被外人知道的事,在旁人眼中,我既是长公主,又怎能同皇帝在一处?但做得出既要听得下,我笑了一下,刻意撩起花瓣来洒他身上,见他想要脱衣下池,连忙后退将他赶走,「我不要你下来,你快些出去,出去。」

撩而不应,刘羲廷最是受不住我的这个,他喜欢着呢,便化开脸上的不悦,笑着出去,让我快些陪他用膳。

纯水进来,我沉了脸,问她情况。

「殿下,还是那些烂话罢了。」

我望着水里漂浮着的花瓣,比起浮萍不过艳丽些,「她也没算说错......你说东默若是在,会不会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纯水不语,我也不问,将这句话忘却,才说:「你传信出去,告诉阿昭我们的计划,务必一击即中才是。」阿昭是我的胞弟,父皇在世时的太子。

外间传来刘羲廷催促的声音,我自水而起,带出一池水莲花。

在这之后不久,刘羲廷盼了许久的孩子落根在我的肚子里,他至今无子,自是欣喜,我万千愁绪,只怕孩子生来也是见不到光的命,日夜郁思难解,刘羲廷自认天命之子,他的孩子就是神子,我趁机与他争吵一番,赌气外出,于花园中碰见刚被解禁出宫的皇后,那个眼界极低的女人果然是见着我便讥笑,嘲讽道:「哟,这不是凰栖公主嘛,怎的今日有空出来啦?」

我一直就觉得她蠢,我便是喜欢她的蠢,才能很好的被我利用却不自知,我上前去问她:「你是不是嫉妒我?」

她果然就急了,满脸促狭,「荒谬,本宫为什么要嫉妒你这样一个魅惑人心的妖女!」

我摇摇头,看了看在皇后身边那群正在看笑话的莺莺燕燕,她们谁不是巴不得皇后在我跟前吃瘪?我眼角瞥见纯水的身影,知道刘羲廷追了出来,我微微低头,握住皇后的手,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是呀,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满心都是东默,实是看不上你的夫君。」

她不明所以,我笑了一下,立刻换上扭曲的表情,拽着皇后前后晃悠两下,大呼一声,便自左边倒进涟漪池中。

岸上的喧哗我是听不见的,那冰冷刺骨的池水让我的意识无比清醒,清醒的想着东默,他的脸,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