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敬茶

妾。

这个字,就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喉咙,一呼一吸都带着血腥气。

公主揽住温知砚的手臂,扬起嘴角,却故作惊讶:“当真?可莫说是本宫逼迫于你。”

白汐缓缓压低脖颈,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亦是一片冰凉。

“求大人垂怜,允奴婢留在府中,奴婢定感恩戴德,结草衔环以报……”

温知砚薄唇轻抿,似是怒极,眸底翻涌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半晌,冷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想留下,那便如你所愿!”

白汐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深吸一口气,卑微地磕头:

“谢过大人。”

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还是老管家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只双膝冻得狠了,微微打着战。

忍不住抬头一望,温知砚早就不见踪影,也是,娇妻在怀,他哪里还顾得上她呢……

“夫人,快换身衣服吧。”

李管家送来一套陈旧的下人服,目光有些怜悯,看到她额头的淋漓鲜血,更是心生酸楚。

好歹,与丞相夫妻十年啊,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曾经有多恩爱,今日就有多凄凉,果真是物是人非,人心易变啊。

白汐环顾四周,自从温知砚与公主定下婚约后,她便只能住在这湿冷阴暗的下人房。

白汐却没有半点不满,最后的时光,终于能陪在他和嘉儿的身边,她再也不要离开……

蜷缩在稻草堆上,紧紧抱着双膝,汲取着最后一点温暖,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梦里,是十里红妆,不过这次,他娶的人,成了她……

洞房花烛,盖头掀起,她望着他温柔缱绻的眉眼,轻唤一声:“夫君……”

温知砚修长清瘦的指,抚上她的脸庞,缓缓摩挲,好像她是他极其珍视的珍宝。

他低下头,薄唇凑近,在她的额头烙下轻轻一吻:“汐儿,知砚此生,定不负你。”

梦外,白汐双目轻阖,苍白的小脸浮现红晕,唇角抿着一丝笑意。

翌日天还未亮,“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大力撞开。

五大三粗的嬷嬷二话不说,将白汐拽到厅堂,摁着她的肩膀,重重往下一压。

“既然是做妾,自然有妾的规矩,跪下,同主母敬茶问安。”

说完,嬷嬷将滚烫的茶盏塞进白汐手中。

一角华丽的袍子映入眼帘,白汐狠狠一颤,忍不住抬起了头。

袅袅白雾,氤氲了他俊朗的眉眼。

那里面的漠然精准地投射在身,让她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缠绕,紧紧揪起。

梦里的他,是那样温柔,那样珍惜她,发誓永远不会辜负她。

可,梦都是会醒的,就像人心,是会变的。

白汐垂下眼,不敢再看。

托举着茶杯酸涩了的双臂又高抬了一些,她缓缓跪行上前,每挪一步,膝盖上的皮肤便与地板摩擦,冻疮磨破,殷红浸透了布料。

所行之处,红痕刺目。

“奴婢给夫人敬茶,愿夫人福寿安康,万事顺心。”

公主抬了抬手,十指纤纤,如羊脂玉般白皙柔滑。

忽地嫌恶出声,“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白汐顺着她的视线,看见自己手背上布满水疱,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成脓。

她惶然抬目,果见温知砚眸色一暗,极为厌恶地撇开眼去。

白汐心中一酸,手指愈发颤抖,几乎拿不稳茶盏。

这双手,曾为他洗手做羹汤,也曾为他缝衣,一针一线,满是情意。

那时日子贫苦,一件衣袍不知缝缝补补多少次。

如今,他穿锦衣华服,再不需要了。

连她这个人,也再不需要了吧……

眼眶涌出泪,流进嘴里,满是酸苦的滋味,原以为不会在意,却还是……

“这么恶心的茶,本宫才不喝,”公主眼眸一转,猝然起身,“夫君,我突然想起……”

白汐瞳孔骤缩,想要收回手,却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茶盏打翻在地,热水流淌,茶盖在地上滚了几滚。

热烫泼了满手,顷刻间冒出水疱,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白汐眉心狠蹙,疼出一身冷汗。

温知砚霍地站起,沉怒的嗓音淬着寒冰,重重向白汐砸来:“来人,把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