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么一下，让父子二人猝不及防。
“老大！”
傅道之思忖片刻后还是妥协了，“你亲自带人去找，别动静太大！”
这根本不用交待，傅而立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事的轻重。
他转身走到院子，压着声对傅总管道：“马上挑十几个身手好的护院跟我走。”
“是！”
这一声“是”刚刚应下，只听外头有人大喊，“三爷回来了！”
数丈之外。
男子一身干练的武将打扮，偏偏走得慢慢悠悠，手里若是多把扇子，活脱脱一个春日赏花观柳的贵族公子。
一派风流倜傥！
见自家大哥迎上来，他桃花眼一眯，脸颊一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就说远香近臭吧，才走两天，大哥就已经这么想我了。”
“陆洵之！”
陆洵之脸上的风流倜傥统统飞了出去。
大哥平常叫他“老三”，心情好时叫他“阿非”，连名带姓的叫……
他最近好像没把谁家的姑娘给气哭啊！
陆洵之态度老实地跑上前，在看到自家大哥的半张脸后，一怔。
“大哥，你脸怎么了？”
“先不说这个，立刻帮我找个人，姓薛名九龄，找到了带回府。”
陆洵之把傅总管往前一推，“老傅跟你去，他见过那人。”
“不就是找个人吗，至于这么急？大哥你还没说你的脸……”
“我的好三爷啊！”
傅总管一拍大腿，“大爷的脸就是被那人伤的，是个狠角色啊！”
陆洵之脸色唰的冷下来，转身朝等在远处的心腹命令道：“通知所有兄弟，全城搜寻一个叫殷九龄的男人。”
“三爷，不是男人，是个女子！”
陆洵之挑起眉梢看了傅总管一眼。
一个女子？
伤了大哥？
还是……狠角色？
嘿，有点意思啊！
……
片刻后。
十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直奔到甜水巷。
甜水巷是京城最龙蛇混杂的地方，巷子里头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陆洵之翻身下马，街角三五个小叫花子立刻围过来。
“三爷，她往南城门去了。”
“骑一匹棕色的马。”
“身后背一个包袱。”
“那马骑得可快了。”
傅总管一听，赶紧扯扯自家爷的衣角，“准是跑出城了，三爷，快追啊！”
“追！”
陆洵之一声令下，却没急着上马，而是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往小叫花那边一抛。
“拿着打酒喝！”
“谢谢三爷！”
“三爷，找姑娘的事你这还是头一回。”
“三爷你瞧上人家了？”
陆洵之桃花眼一挑，骂了声：“滚——”
出城门，上官道，一口气奔出十五里，路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倒是吃了一嘴的冷风。
陆洵之直觉不太对，一勒缰绳，马在原地打了两个圈，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走到傅总管跟前，一把把人从马上揪下来，“这女子从哪里来的京城？”
“说是云南府！”
“云南府？”
陆洵之脸一沉：“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急着找人，没寻着机会吗！”傅总管的脸比黄莲还要苦。
陆洵之一挥手，“回程。”
“三爷，三爷！”
傅总管一把把人抱住，都快哭了，“不能回程啊，老太太发话了，这人要是找不着……”
“她没出城。”
“不可能啊，明明……”
“闭嘴！”
陆洵之揪住傅总管的前襟：“云南府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她就背一个小包袱，一没吃，二没喝，怎么赶路？”
傅总管被问住了。
“如果我是她，今儿晚上就应该吃饱喝足，备足干粮，买身衣裳，明儿一早再出发。”
“可……南城门侍卫明明瞧见那人出城了。”
傅总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难不成，她又折回来！”
“这叫声东击西。”
陆洵之啪地给了傅总管后脑勺一巴掌，“为的就是避开你们这些蠢货。”
傅总管：“……”
傅三爷手一松，扭头冲心腹道：“朱青。”
“三爷！”
“南城门附近所有客栈，一个都不要给我放过。”
“是！”
“三爷！”
傅总管嘴皮子一动，“如果是为了避开咱们，她不应该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对付一晚上吗？”
“老傅啊！”
傅三爷脸上一副“你已经没救了”的表情。
“人不能只长肥肉，不长脑子。这么冷的天，你给我对付一晚上试试？”
傅总管：“……”
傅三爷看着傅总管那张吃瘪的脸，心头微微一悸，知道声东击西，那女子的确不怎么简单！
“这人来家里做什么？怎么就伤了我大哥？”
问到这个，傅总管肚子里的苦水蹭蹭蹭地直往外冒。
“三爷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人头一回见，我就觉着不对劲，哪有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的……”
“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啊，三爷。”
傅总管：“她一进傅家门，就直呼老爷的名字……”
……
“姑娘，你要的热水来了。”
“这里是十斤干粮，厨房统共就这些了。”
“这是小的年前才做的新袍子，料子不太好，但我娘针线活不错。”
“多谢！”
殷九龄又给了二两赏钱，喜得伙计的嘴都咧开了。
门掩上，殷九龄走到窗边，支起窗框，看着远处一点灯光，有些心神不宁。
哪怕日夜不停的赶路，也得整整一个月才能赶到云南府。
七七四十九天之约，肯定是来不及了。
这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那封信根本不是祖父心魔所在，一切都得推倒重来，这又得耽误时间。
殷九龄心里千愁万愁，眼眸却反而灼热起来，里面仿佛藏着一簇烈火。
人都有两面，一面善，一面恶。
但祖父的两面在她心里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并不正常。
也好，殷九龄心想，她终有一天会找出其中的原因。
简单洗漱后，她换上了伙计的衣裳，又将头发高高束起，最后才熄灭了灯，抱着包袱蜷缩在椅子里。
时间珍贵，今儿晚上一切准备妥当，明儿一睁眼就能出发，丁点都不耽误，
客栈的环境虽然简陋，但比起傅府来，殷九龄觉得这里更安心些。
黑暗中，她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殷九龄倏的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门栓上，下一瞬，她冲到窗前，撑起窗户，探头一看——
惨淡的月色下，有几个黑影正慢慢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