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了长乐宫。

杜若迫不及待找了个深底瓷缸,将金蟾放了进去,转眼就端着来了温辞跟前。

温辞笑问:“端过来做甚?”

“总要让它熟悉熟悉主子,往后都是长乐宫的一份子,您可是它的衣食父母呢。”

温辞无言轻叹,这蛙都有了衣食父母,她也想要啊!

盯着它豆大的眼珠,问道:“这小玩意儿吃啥?”

“一些田螺、蜗牛、蚊子、小鱼之类的”

缸底的金蟾,还没适应新环境,乱蹦得欢快极了。

“要不找个大一点的缸,这小缸它多蹦跶几下,就要跳出来了。”看着眼底跃跃欲试的金蟾,温辞良心建议,给它换个容身之所。

杜若想了想:“娘娘,架子上有个黄色的缸,可以给它住吗?”

温辞嘴角也随着这句话抽了抽,那可是陛下赏赐的,虽然但是,她还是同意了,毕竟摆着也没什么用。

温辞瞅了瞅缸里独独一只的金蟾,还得给它安排好:“颇些单调了,你命人再去摘点荷叶,放里面养着吧。”

蹲在新缸底的金蟾,看着活动空间明显变大,再次蹦跶起来,这一次的缸符合极了它的名字,缸面绘着龙凤戏珠,金丝镶底,两臂微展正好环成一圈。

安顿好金蟾,主仆俩人相视而笑。

“娘娘,您还要继续服药装病吗?”杜若轻声询问。

温辞葱白的指尖点了点案牍:“陛下得了钱,近日应是不会想到我,此后药可以停了。”

“诺。”

杜若可是她废了五万两才弄进宫的,当然不仅仅因为思念,她既会点子医术,又会点子武功,算不得上乘,但后宫之中也够用。

更别提她从小跟着温辞长大,温辞拿她当妹妹一般,杜若平时有什么爱好,温辞也不阻止,都随她高兴。

杜若进宫,不仅帮了她一个大忙,也在这寂寥深宫中寻了抹安慰。

温辞拨弄着甲片,想起了渭南的水灾。

“今日朝堂上,陛下可命人去渭南赈灾?”

“未曾有人,不过今日陛下大朝会当场斩了一人。”

“德妃的三万两不是已经到位了,何故杀人?”

私下议论帝王,可是大罪,然后杜若凑到温辞耳边悄声说道:“今日谏议大夫以死谏言,天下多灾,无数生灵涂炭,乃天道降罪,恳请陛下颁布罪己诏,以示天理法制清明。”

陛下弑兄杀弟才过三年,这些朝臣倒是忘却了帝王残暴之名。

“这朝臣何至于如此?若天道降罪于陛下,却让黎民受苦,这道便是不信也罢。”

“陛下驾到!”门外尖细的嗓音传来。

温辞和杜若面面相觑,不明白陛下这个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疑惑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敛,便见身着明黄的陛下踏门而入。

温辞有些心惊,不知刚刚和杜若的谈话是否被听了去。

她急忙起身行礼,却被一把扶住。

“爱妃不必多礼。”

温辞也想象不到,如今这个身体散发着温度的男人,刚刚砍杀一人。

“身体如何?可要宣太医复诊?”

“臣妾已无大碍,劳陛下挂念。”

“无碍便好,爱妃这身体,朕甚是心忧啊。”

温辞不敢多言,心里却止不住的吐槽,平常时候也没见你登长乐宫的宫门,此时装的什么蒜。

“爱妃可是怨朕近日不曾前来?”

“臣妾不敢。”不来可太好了,一来总没好事,又不用她侍寝,还白白占她半张床。

杜若抱着缸,木头一般杵着,缸里的蛙上蹦下跳,叫声嘹亮,可真是醒目极了。

“这缸?”

温辞赶紧接话:“陛下,您赐的这缸金蟾太喜欢,臣妾便擅作主张将它置于其中,陛下不会怪罪吧?”

这一次轮到赵邝嘴角抽搐了。

养狗的、养猫的见多了,今天倒是开眼了,他的贵妃养了只青蛙,关键是这蛙竟然取名金蟾。

一时间不知道先吐槽哪个。

“陛下若是不喜,臣妾立马命人换了!”

温辞装作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怕眼前的陛下,手起刀落,她人头落地。

“无碍,让膳房安排一下,朕今日在长乐宫用膳。”

“诺。”成得福在一旁,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贵妃着实是有点逗。

晋阳帝拥着她,入了内室。

“爱妃近日可曾听说渭南水灾之事?”

温辞嘴角抿紧,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

“臣妾不知,愿闻其详。”

赵邝唇珠张张合合,温辞低着头,遮住眼里的神色,装作认真聆听的样子,心里默默想着对策。

“渭南粮价居高不下,爱妃有何见解?”

“陛下筹粮银钱几何?”温辞问的心虚,毕竟她没出一分银。

晋阳帝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只三万余两,约莫着是不够的。”

这三万两怎么来的,两人都心里有数。

“京城到渭南,路途遥远,三万余两,在渭南买粮,确实杯水车薪。”

“爱妃所言甚是,朕近日忧心忡忡,便是为此事。”

温辞看着眼前的帝王,怎么没发现他脸皮是越发厚实了,当初第一次要钱还红了耳朵,如今这话讲出来,可谓顺口。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若是在别处买粮呢?交阴、冀平二州,粮价应是未涨,可令人去此处买,送去渭南。”

“爱妃言之有理。”

晋阳帝一脸平平的样子,此法估计他早已想到,如今还来长乐宫,只能是一个可能,那便是钱不够!

这晋阳帝是将她当成钱袋子了吗?

温辞脸上假装的笑意都没办法维持住,入宫三年,晋阳帝已经拿走了她八万两;于后宫三年,所得俸禄不过区区千余两,此等的差价,让她这个所谓的生意人恨的牙痒痒。

她连攮死晋阳帝的心都有了,但表面还是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俩人一时谁也没有开口,温辞也僵持着,不肯主动低头。

古语有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此刻绝对不认输。

晋阳帝气定神闲开口:“朕最近倒是听闻一事。”

温辞低着头,不作言语。

“宫里最近出了很多宫外之物,胭脂、首饰、华服,倒是不知谁人这么大胆,敢往宫里频繁送这些,朕查出来倒是要好好治罪。”

温辞崩溃,这都是些什么事?若不是她缺了钱财,何至于兵行险招,冒着此等大罪做下此事,这源头不应该责问眼前的帝王吗。

“臣妾对渭南水患,也甚是心忧,特让人准备了两万两,以尽绵薄之力。”

这一刻,温辞的心是死的。

晋阳帝大喜:“爱妃大善,倒教朕不好对宫人过于严苛了,那些人行买卖之事,朕看在爱妃的仁善之心上,便饶过她们。”

“若此事日后不绝呢,陛下可会严惩?”

打着机锋的俩人,心知肚明。

“爱妃觉得呢?”

“陛下,臣妾亦是商贾之女,虽商为末等,却也非低贱之事,臣妾觉得,按规行商缴税,也可为大晋国库缓一上份压力。”

“爱妃所言有理,朕便不予追究。”

俩人相顾,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