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萍水相逢而已

“我没娶妻。”

“我管你娶没娶妻呢,我只想告诉你,人活一世不容易,心胸要放宽大点……”手撕一片鸡肉进嘴,下一刻,鸡肉被抽走,水灵一愣,就愣着看男子低头吃起来,席地坐去,中间有发丝进嘴里,他就那样随手一拔,继续吃起来。

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貌,笔挺修长的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却好看的唇,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浑身透出的凉薄气息。

水灵愣了愣,昨夜见到的好像是一双红眸?她朝男子再仔细看了看,黑色的眼珠,没错,看来是昨夜那场火反射的。

火!

“火灭了吗?”

男子抬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那鸡油覆在他薄唇上闪着一种诱惑人的光泽,这样邪逆的光泽,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吧,我问了句废话。我手臂上的伤是你包扎的吗,都不怎么疼了……”

男子点了点头,水灵有些不好意思转开头去。伸手摩擦手臂,碰上的是男子从他衣服上撕下来缚在伤口上的布条,似乎还带着他清冷的气息。他很细心,连她手腕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

男子收回打量她的目光,深沉眸子闪了闪,将吃了几口的鸡肉扔下,激起一层碳灰,他也丝毫不以为意,起身大步离去。

听到了好几步脚步声,水灵才回过神来,急急的就喊:“喂,你往哪里去?”

“离开这里,不然?”

水灵开心的不得了,急步追上去。吃了人家的鸡又指望人家带她离开,知道他不爱说话,她也就乖乖的做了一枚安静的美女子。

“你为甚跟着我?”

倒是很难得,他主动搭腔,只是,搭腔的内容有点,有点让人想装小可怜。

“不跟着你,这里也没有别人可以让我跟啊。”

男子顿了步,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堆起一张纯真美好笑得真心实意的脸。男子没有说什么,她也就继续跟随着他的步子。

晨曦微露,透过枝桠星光般洒落下来。清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过,两个人的步伐不紧不慢,很有节奏的踩在落叶之上,似一曲古老绵长的歌儿。空气很好,气氛也很好,所以。

“那个,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啊!”酝酿了一下,水灵选择这样问,见他看过来,她实诚道:“我总不能每次都喂呀喂的叫你吧,太不中听了!”

男子没有回话,水灵收回眼巴巴的目光,实在也不太好勉强,正在无所谓耸肩之际,听他道:“萍水相逢而已,待走出这里,各回各家吧。”

还各找各妈呢!水灵也不理他了。

旭日东升,大地恢复生机勃勃之气,渐有鸟雀清脆鸣啼声,回荡在无边森林,格外的空灵悦耳。也不知走了多久,水灵伸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儿,身旁的男子停了步子。

“果然。”

“嗯?”水灵慢一拍的看向身后,却见他提起步子越过她急走而去,她赶紧慢跑跟上。

走了五六十步,那声音越发近了,水灵出自于本能的往前跑,越跑越兴奋,真实空明的似从画里跳出来的一幕!她对着那条横卧在两边森林间的大河跳了起来,止不住的大笑。

“天啦!太神奇了!这么大的一条河,竟然都能被我们……”顿了顿看向身旁才赶来的男子,想了想还是改了口,“被你找到。你太能了!”

男子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有讽刺她:“万丈森林榛榛葳蕤,土壤湿润滑腻,稍稍想一想,也就能知道有河流湖泊一类。”

水灵冲他傻兮兮一笑,“我早就想到了,就慢了你一点点而已。”食指拇指还比划了一下。

太阳打在她脸上,那一笑格外的璀璨明艳,如三月里初开的兰花,晓露轻覆,带着青涩柔和,正是娉婷袅袅。

男子轻扯了一下嘴角,不能算上笑的一笑快得都没叫水灵捕捉到就已经消失了。

水灵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流,琢磨了一会儿,朝男子看过去,“往……?”

男子看着她,眼皮都不带眨的,侧了身去沿岸往下而行。

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水灵捧着发昏的脑袋,亦步亦趋。

约摸盏茶功夫之后,突然鸟雀惊飞乱鸣,空气中带着丝丝压迫紧张之感,水灵暗道声不好,下意识朝他看过去,长身玉立的男子,一副淡然静候之样。

风声掠过,五道人影飘然落地,似鬼魅般的到来,整齐划一的单漆跪地,低头抱拳如奴仆终于找到自己的主人。

“宫主!属下该死,但请责罚。”五道齐整的声音里有找到主人的急切,更多的是自责求罚。

公主?这……水灵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嗓音响起:“自然要罚,押后再说。”

大抵世界上都是一样的自然规律,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跟班,站起身的五个男子分列在男子身后一排站着,水灵在看到他们五张脸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生人勿近,堪比寒冰般清一色的脸。

其中一人解下自己的披风为男子系上,这间隙,男子深邃暗沉的双眸朝她看来,清冽的声音是一贯的冷冷淡淡:“后会有期。”

水灵笑了一下,就知道他们是要走了,“后会有期。”

女子扬了扬手,单薄狼狈的样子,明明是一个脆弱的姑娘,背着他逃离火场时力量显得那样大,手抓着他双臂那样紧,指甲都陷进他肉里面去……男子朝水灵点点头,转身而去。

那样的干脆毫不留恋,果然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她却有点想哭……他被人拥簇着,她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喂……”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迟疑的喊出声。

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来,等着她的下文。

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水灵呐呐的问:“你的伤、都好了吗?”

男子点了点头,见她没有要问的了,再次转身而去,一行六人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她的视野。

天空在碧叶榛榛的森林映衬下,显得更加明净深邃。洁白富有质感的云朵,在天地间悠然浮动,让人只觉得生动妩媚。心情也愉悦安详起来,水灵对着河流天空深深吸一口气,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就站在街道入口那一头,站着许久操臂而笑!这就是否极泰来吧!沿河而下几里,看到一条石子小路,走出去就是一条宽阔的泥土马路,穿出来,就听到了人声……街道!富有人类气息的地方!你抛弃我许久了!

然而现实总是现实,骨感而残酷。旁边来来去去的人打量着自己的眼光委实不够文明了些。水灵低头审视了一番,虽然有一点脏乱狼狈,也不至于这样的影响别人的心情吧?她停下步子不想走了,这时候走过来一个约摸五旬的大婶,眉眼慈祥的对她说:“小姑娘,长得真是水灵。”

果然有眼光!

“大婶……”水灵正准备奉承几句回去,那人打断她的话。

“只是你这衣服,破破乱乱的,头发蓬松的不成样子,多少有些不成体统!听婶子的,快回家打理一下自己,漂漂亮亮的出门多好呢!”说完她就走了,还不忘回头嘱咐,“快回去吧啊,回去注意着点不要吓着爹娘。”

婶子……你真好。水灵尴尬的笑,打算找个地方买……找个地方弄套衣服梳个头,蓦然就听到由远及近的马嘶声,路人纷纷避让杂乱的脚步声,货物碰撞倒地之声。水灵抬头看去,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夫高高站起紧拉缰绳止不住它,只得高声嘶喊:“快躲开,马受惊了,躲开躲开!”

水灵轻巧往侧边避开,等着看从天而降的英雄帅气登场解救这一场危机。英雄还没等到,就见一个六七岁女孩被忙乱的人群推倒在地,她那圆滚滚的身子也不知怎么的还一个劲儿的往马路中央滚去,水灵抬头一看,那车以风的速度奔来,不及多想,她快速跑过去一把抱住吓傻了的女孩子,回身在望之际,她也很荣幸的听到了马蹄声——就在头顶前方。

也好,就此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踩踏的疼痛感并没有传到她们身上,凭空冒出来一条长腿踢在马颈上,那马颤颤巍巍向一侧歪去,轰然倒地。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暴起的风尘扑进人的鼻子。也不知是谁最先从惊讶里回过神来,接二连三的响起拍掌呼和声:“真是谢天谢地啊,好人啊……”

“太险了,幸亏这个人出现的及时啊。”

水灵惊魂未定,扯扯嘴角试着消受各种赞叹声,抱着小女孩站起身来,酝酿着情绪欲以一种大度且风雅的姿态朝着人群说一句,“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遑论言谢”之类的话,那微微扬起的水袖,那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笑靥,一切堪堪恰到好处,一道略略提高的粗矿嗓音自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