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和谢斯薇一样。
我们都偏执得近乎病态地喜欢自己的哥哥。
九岁那年。
我妈为了躲她那个酗酒家暴的丈夫自己一个人跑了。
从此,我顶替了我妈,成为我爸泄愤的工具。
一天,因为放学回家晚了,没能及时让我爸吃上晚饭,他抄起一把菜刀直愣愣往我身上砍下来。
「你个野种,想饿死老子是不是?你像你那婊子妈一样歹毒,恨不得老子死。既然她敢跟野男人跑了,看我不弄死她女儿。」
至今我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
凶狠,怨毒。
我没躲。
死了好像也不错。
至少不用再每天挨打了。
刀刃离我只有几公分时,客厅的门被硬生生踹开。
我爸手一抖,砍偏了。
下一秒,住对门的晏叔叔和晏如归出现在他身后,将他制服在地。
没想到的是,我爸因为情绪过激,再加上长期酗酒熬夜,当场脑出血离世。
走出殡仪馆时,暮色四合。
晏如归紧紧牵着我的手,「小念念别怕,哥哥一直都在。」
视线里一片昏暗,晏如归的眼睛却很亮。
很亮。
4
在晏家那五年,我第一次被爱意包围。
晏叔叔和晏阿姨很善良。
他们会记得我的生日,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和大蛋糕。
哥哥把奶油沾在我鼻头上,我不甘,追着他满屋子跑,晏叔叔和晏阿姨捧腹大笑。
因为一次学校元旦晚会的表演,晏阿姨觉得我有跳舞的天赋,不辞劳苦天天接送我去上舞蹈培训班。
走艺术的路,烧钱得很。
对于晏家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简直是一笔天价的费用。
但晏叔叔和晏阿姨没有怨言,为了支持我跳舞,工作之余,晏叔叔开网约车,晏阿姨接更多的手工活。
我不忍心他们这样辛苦,撒谎说自己不喜欢跳舞。
却被晏阿姨看穿。
「念念,阿姨知道你很喜欢跳舞。」
「每次路过练舞室,你的眼睛就黏住了,根本移不开。」
「别人家的女孩子能跳舞,我们念念长得好看,跳得又好,那为什么不能跳呢?」
「念念,你看,上天很公平,你不能说话,所以它在另一个地方补偿你。」
「我们念念呀,跳舞最好了,阿姨为你骄傲。」
晏阿姨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像春日暖阳,将我的心脏烘烤得暖融融的。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
没想到,一切戛然于哥哥十八岁那年。
那天高考出成绩,哥哥回学校拿毕业证,我和晏叔叔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学校门口等哥哥,而晏阿姨在家里烧菜等着我们回家。
下午五点,不少学生走出校门。
哥哥的信息突然而至。
「念念,她又来了,你和咱爸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只是,这一次,我们没等到哥哥。
二十分钟后,校园内响起一阵骚动,保安拦住大门禁止出入。
隐约听见操场上有学生大叫:「有人跳楼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不好的预感,拼命打哥哥的手机,却一直无法接通。
就在这时,晏叔叔的电话响起。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哥哥的班主任。
血色瞬间从他脸上褪去。
我扶着早已腿脚发软的晏叔叔,跌跌撞撞来到教学楼下。
哥哥躺在水泥地上,四肢还在微微抽搐,身下暗红的鲜血缓缓渗出,花白的脑浆四溅。
谢斯薇在老师的陪伴下迎了过来,神思哀戚,对着晏叔叔泣不成声。
「他向我表白,我没同意,劝了他很久,他跳下去时,我冲过去了,但……对不起,没救下他。」
晏叔叔当场晕死过去。
后来警察把一枚蔷薇胸针交到晏叔叔手里,说哥哥跳楼时一直紧握在手里。
最终,哥哥的死亡被认定为因感情问题自杀。
晏阿姨在哥哥走后半个月,实在熬不住失子之痛,从家里的阳台跳了下去。
晏叔叔心力交瘁,终究熬不过那年冬天,隆冬腊月的深夜,在医院离世。
我一直将哥哥清大物理系的提前录取通知书带在身上。
他本该有个美好的未来。
谢斯薇毁掉的不止哥哥,而是一个家庭,三条人命。
谢家权势滔天,我不过被踩于脚下,一株毫不起眼的野草。
然而野草从破土那一刻起,只需一点养分,便会疯长。
直至成功绞杀,那朵附于沃土,高贵不可攀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