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顺安侯世子也只能顺从,领着君无意朝外走去:“母亲的尸身安置在北侧的小院之中。”
君无意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瞥见某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蹙眉,不悦。
林清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连忙道:“小曲,还不跟上?你要跟着去验顺安侯夫人的尸体啊。”
说着,还指挥人去帮她提验尸用的箱笼。
曲颜桑正收拾东西,闻言连忙应答:“是,大人。”
帮她提箱笼的绣衣使,正是之前扶她起身的那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笑起来眼如弯月,眸如灿星,让曲颜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人不必担心,我家王爷最是宽厚仁义。”
顺安侯世子见绣衣使在曲颜桑面前伏低做小,身为绣衣使之主的御安王没有任何反应,心里面对曲颜桑多了几分谨慎。
掌灯时分,夜幕低垂。
蒋明提着灯笼走在最前方,为御安王引路。
“赏月阁悬挂的佛牌全部是母亲亲手制作的,母亲身患旧疾,劳累不得,父亲是不赞同她熬夜抄写经书和佛牌,但母亲心善。”
“王县令头七前夜,还独自一人在佛堂抄写经书,劳累之下,母亲旧疾复发,父母是少年夫妻,几十年携手相伴而来,母亲骤然死亡,让父亲悲痛无法接受,又有鬼迷心窍的假道士上门胡言乱语,他就以为是王县令鬼魂复仇。”
“父亲请来法师开坛做法,说要做七七四十九天,被下官拦住,不顾父亲的反对将母亲的尸身安置在赏月阁北侧的小院里。”
众人出了小院,沿着青石板路一路朝北,此时的侯府灯火通明,随处可见威风凛凛的衙差在府中巡逻。
“云州大坝之上是否已经安置妥当?”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蒋明一愣,回过神后自知失礼,连忙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大坝上可能存在隐患的地方都已经重新修补筑造,河岸两侧居住的百姓也已经搬迁安置好了。”
短短几个时辰里,蒋明就明白外界流传的所言非虚,御安王殿下心系大雍百姓,建立绣衣使不仅仅是为了监察宗室百官,更是为了能够及时得知百姓的忧苦。
此番前来,应该也是得知王永舟死亡的消息。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让御安王亲自前来的原因。
想到这里,蒋明顿时屏息敛声,安安静静在前方引路。
众人很快来到北院门口,北院也是一处偏僻的院子,但是比王永舟的停灵之处正常的多,缟素灵幡高高悬挂,檐下的灯笼在寒风之中摇晃不定,笼中蜡烛早已经熄灭。
屋内没有狗血画的符咒,也没有红红绿绿诡异瘆人的纸扎人,堂前摆放着棺椁,不见其余摆设,灵堂摆设正常,对于侯夫人来说就有些简陋。
令人奇怪的是漆黑的棺椁之前摆放着祭品,一个瓷盆里面还残留着灰烬,曲颜桑上前在瓷盆里面的灰烬中翻找,找出一些未燃尽的碎片。
“是纸钱,瓷盆温度炙热,证明祭拜之人刚走不久。”
君无意顿时脸色阴沉,有人阳奉阴违,私自在侯府里走动,此人还很熟悉侯府的小路,能够在他们到来之前安然离去,还没被发现。
“来人,打开棺椁,将尸体抬出来。”
绣衣使得令上前,将顺安侯夫人的尸体从棺椁中抬出,放置在一旁拼接在一起的桌面上。
顺安侯夫人死亡时间并不长,尸体保存完整,**在外的皮肤尚未腐烂。
曲颜桑打开箱笼,戴上手套,上前伸手解死者身上的寿衣,早在她解衣之前,屋内的人已经很自觉的走出在外等候,屋内只留下四人。
死者浑身皮肤尸斑遍布,前额、右肩的伤口最明显,应该是从阁楼上坠落时狠狠撞击在青石板上造成的。曲颜桑取出酒醋蘸纸搭盖在尸体的头面上、胸胁、两乳、脐腹、两肋间,用衣服覆盖好,浇上酒醋,用草席盖一个时辰,再进行检验时,尸体上大大小小的瘀斑已尽数显现。
双手从死者颅顶开始,慢慢往下按压,查看骨骼,颅骨、额部依次往下直至趾骨、根骨,头顶颅骨碎裂,颈椎骨折,除此之外未见其他骨折之处。
但奇怪的是死者耳轮周围以及口唇鼻周、指端发紫,腰部以下肢浮肿,腹腔肿大积水,按压左侧能够感觉积水往右。
“死者前额,右肩撞击伤明显,双侧手臂和大腿之上皆有瘀伤和擦伤,头顶颅骨碎裂,颈椎骨折,都是生前伤,且不是致死原因。”
“耳轮周围、口唇鼻周以及指端发紫,下身肢体浮肿,腹腔积水,证明侯夫人死于心疾发作。”
刘炳和林清顿时瞠目结舌:“侯夫人死于心疾发作?”
曲颜桑点头:“世子说侯夫人身患旧疾,应该是心疾,侯夫人生前应该会胸前疼痛并可能牵扯到双臂颈及下颌,气短心慌,受累之后更甚,情绪焦虑恐惧,时常感觉眩晕呕吐。”
被传唤进屋的蒋明闻言,看向曲颜桑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母亲生前确实是患有心疾,除了亲近之人并不知晓此事,之前休养的极好并不会发作。至于前几日是否出现大人说的症状……还请王爷传服母亲的嬷嬷前来回话。”
君无意制止往外走的绣衣使,看向若有所思的曲颜桑:“以你的经验推断,顺安侯夫人是惊吓导致的心疾发作吗?”
曲颜桑手指轻轻按压着侯夫人胸口心脏处,隆起程度不正常,光是这样看着就已经比正常心脏体积大了两倍,光是惊吓根本不可能造成。
“下官推测,侯夫人心疾发作,部分是因为坠楼受到惊吓,更大的原因可能是药物。王爷,可要剖验确认?”
君无意道:“今夜时辰已晚,剖验一事明日再说。”
目光在曲颜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听刘炳的意思,她也是连夜从青州赶来的,再加上几个时辰的验尸,此时多半已是强弩之末。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刘炳,吩咐道:“让云州衙差守好侯府所有入口,绣衣使驻守侯府,任何人不得出入走动直至案件水落石出。”
刘炳应是之后,转身去安排看守。
曲颜桑之前本来想着剖验结束之后,起身回青州的,见君无意这个安排,只怕此时是没办法离开了。
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几人身后,朝顺安侯准备的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