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满第21章

常晞躺在炕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朦胧的睡意渐渐袭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常晞听到旁边有隐约的说话声,她忙睁开眼,原来是峨蕊和余妈妈,见她醒了,余妈妈快步走到床前道:“小姐,老爷那边留了建平伯爷和大老爷吃午饭,吩咐诸位小姐们自己吃饭,您看······”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看这架势,今日是出不了门了。

常晞便吩咐摆饭,峨蕊忙出去传话,又打了水来服侍她洗脸。不多时,便有婆子抬了张小炕桌来,摆上了糖醋胭脂藕、五香豆腐干、火腿拌菜、熏鸡脯四样小菜,油焖冬菇、清炒莴笋、酥炸肉圆子、炙羊肉四样热菜,另有一个热气腾腾的老鸭什锦锅子、香粳米饭、咸甜二色面点。

常晞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此时胃口大开,撸起袖子大吃大喝了一通,看得一旁服侍的峨蕊和半夏面面相觑,半夏更是笑着打趣道:“小姐今儿赏雪不成,把气都出在这鸭子身上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常晞接过茶漱了口,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笑道:“这大冷的天儿,呆在有地龙的屋里,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热汤热饭,美哉,美哉!”摇头晃脑的样子,惹的众人又笑了一阵,常晞便赶着她们去吃饭,“换紫英和白露进来服侍就行了。”二人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去了。

如今半夏已升了她屋里的大丫鬟,领二等丫鬟的月例银子,她表兄李辉也跟着上了京都,被她安排到了二买办身边,帮着打杂跑腿。常晞相信,以李辉的聪明,很快便会有长进!

她屋里原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的缺,在老家时她一直病着,不方便添新人,杨姨娘便临时拨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妈妈来服侍她,后来她病好了,家里又忙着搬迁,到了京都之后,常昭曾几次提起要给她补两个人,可她深知人多人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忠心,就一直拖着没添大丫鬟,只买了两个小的进来,正让峨蕊领着学规矩,免得将来青黄不接。

峨蕊已经十八岁了,今年也该放出去了。

孙氏今年可就要嫁进来了,以后用人的地方只会更多······

常晞虽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她,可也要留个神提防着。半夏虽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去应付这么多事······她很需要人手。

正想着这些事,就见紫英打起了帘子,白露端了一碗茶进来,常晞端过来刚喝了两口,余妈妈进来道:“赵管事来找小姐!”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在门外高声禀道:“小的赵全请小姐的安,老爷叫小姐即刻去小书房一趟,吩咐小的来请!”紫英和白露忙服侍她穿了件家常的葱绿斜襟袄,简单抿了抿头发,插了几朵小雏菊簪子,由余妈妈陪着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常晞轻轻推开门进去,谁知常子卫却不在里头。

这两年常子卫经常在书房里起坐休息,因此这里布置的十分舒适。靠窗的墙边有炕,洋毯、迎枕一色俱全,灰鼠皮毯子半搭在炕沿上,上面还扔着几本旧书;炕桌上摆着黑漆红底梅花攒盒和一套茶具,窗台上养着一盆蟹爪兰;正中的墙上挂着紫檀大漆嵌百宝挂屏,前面是一张花梨木雕团云纹大书案和成套的太师椅,案上是成套的汝窑天青釉山水笔筒、笔洗等物,笔海里插满了笔,笔杆都用得光润了;左边紫檀架子上摆着个三寸来高的陨石雕件,右边立着人高的大书架,插满了大大小小的书。正对门的方向摆着花梨木雕福寿纹底的隔扇,里面的空间也不小,应该是隔出来的一间卧室;屋里没笼火盆、也不点香,只有一缕缕书墨香气,清淡隽永,让人闻之心情疏朗。

常晞等了半天,也不见父亲回来,又见那炕桌攒盒里装着些酸杏脯,正想拿两块消消食,忽听得身后“吱呀”一声门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连忙转身行了礼,仰头问道:“父亲叫我来做什么?”

常子卫在炕上坐定,又叫她坐在椅上,常晞便端坐着等他问话,谁知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出声。她不由抬头,却正撞见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

常晞心里顿时有数了。

“您可是想问我永宁侯府的事?”她歪着头,目光中透着几分狡黠。

常子卫大松了一口气。

“嗯······永宁侯府,怎么了吗?”

常晞强忍着笑意,理了理思路才仔细回道:“自从建平伯府见过一面后,李老太君就对二姐姐十分关注,之后又请她去侯府吃年酒,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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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房,天色还早,被冬雪洗过的天空澄澈无比,清冷干净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的精神一振。

瞧着父亲的神色······这事又有几分成手了。

常晞自觉做了件好事,脚步轻快地往回走着,忽听得前方一阵脚步声,定睛一看,竟然是杨姨娘。

这不早不晚的,她来干什么?

杨姨娘见她在这里,也是一怔,行了福礼后就看向常晞身后的书房房门,那眼神像是在询问她,常子卫在不在里面。

“父亲在书房。”常晞言简意赅地告诉她,便由余妈妈扶着往外走。

杨姨娘却主动跟她交代:“我娘家的哥哥要进京备考,我想求老爷让我们兄妹俩在府里见上一面。”

杨姨娘的哥哥也是个读书人。

常晞能明白她的想法。她这是怕孙氏不好相与,想赶在孙氏进门以前,让哥哥上门见一面,做些交代,给常晴铺路······

说起来,杨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当初她家里为了供她哥哥读书,才把她卖了给人做妾,常晞不相信她心里就没有一点怨气。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低头去求这个唯一的哥哥,求他照应些自己的女儿······

常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她的面色有些憔悴,穿着件粉白色净面褙子,松花色棉裙,外罩素色大毛斗篷,头上只戴了两朵浅粉绢花,显得有些纤弱。

这样的装扮,自然比穿红着绿更能引人怜惜。

常晞有心帮她一把。

“父亲此刻怕是还有事,依我看,姨娘不如等晚饭后再过来。”

杨姨娘怔了片刻,向常晞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六小姐提点!”

常晞笑着朝她点点头,往外走去。

杨姨娘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常晞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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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似乎走的格外迟些,幸亏如此,后院的几株梅花依旧开的如火如霞,常晞走过这里,闻到一阵梅香,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答了应建平伯府的两位小姐,要邀请她们来家中做客的。

她拔脚往小抱厦的方向走去。

常昭正和几位管事妈妈商量着做春衣的事,见常晞来了,几位妈妈十分有眼色地告退了。

常晞便把想下帖子请客的事说了。

“这有什么不行的?”常昭笑道,“你去写了帖子来,我安排两个出门的婆子去一趟就是了。”常晞十分乖巧地道谢。

正说着,又有管事的来回:“翰林院章大人家派人送帖子来了。”

章大人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还当过日讲官给当今圣上讲解经书,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常昭不敢怠慢,忙吩咐领人进来,常晞便回到自己屋里写帖子,次日一早便送了出去。

那送信的去了半日,才带来了回信说能过来,还给常晞送了两个小荷包。

那天常昭恰好有事要出去,常晗还吃着药,不便见客,招待林家小姐的事就落到了常晞身上。

她一早便吩咐人收拾了厢房,备好了茶果、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点心,备好手炉脚踏,从库房中取了些打赏的小银锞子,又在屋里挑选待客穿的衣裳。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紫英进来禀道:“七小姐来了!”

“哦?”

以前常晴也总来找她,可从来是不等人通报就先闯进来了,今儿怎么转了性子?

常晞忙叫道:“快请她进来。”

常晴两步一蹭地走了进来,半晌才开口跟常晞说:“我听说家里有客人要来,六姐姐要负责招待,能不能让我也一起帮忙?”

常晞更觉奇怪:“你一向懒怠做这些琐事的,今儿是怎么了?”

常晴有些扭捏,半天才道:“我就是想在一边跟着学学。”

说起来,常晴只比常晞小一岁,因着她一向不谙世事,家里人总是格外疼惜她些。可是以后长大了怎么办?终究是跑不掉的。

于是常晞欣然答允,把如何列章程,需要准备什么,如何安排都细细的告诉了她。常晴皱着眉头,囫囵吞枣地勉强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