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我对白砚提出「离婚」二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说:「许柚,这么多年你口无遮拦的毛病就改不了吗?」

我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在跟你赌气吗?」

我们不欢而散。

一连三天都没有任何联系。

直到第四天,白砚在我公司楼下等我。

看到我出来,他说:「回家吧。」

这么多年,我们从相恋到结婚,对彼此的套路再熟悉不过了。

白砚是在给我递台阶。

以前我一定麻溜地就下来了。

这一次,谁爱下谁下。

我就当没看见,转了个方向就要离开。

白砚脚步匆匆地追上我:「许柚,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着他压抑的眼神,我问:「那孩子呢?送走了吗?」

他沉默着。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离婚吧。」

「许柚!」

白砚低声吼道。

我目光冷冷地回视他。

「她只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得她?」

我本来是不想多说的,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为什么就非要收养她?」

白砚再次沉默。

我失望地越过他。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再一次对这个我们共同孕育的生命不置一词。

失望、难过,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我找了一个律师,委托他帮我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闺蜜劝我别冲动,她觉得我是因为怀孕而让情绪受了影响。

冲动吗?

也许有。

但更多的是深思熟虑。

白砚的态度让我介怀。

如果他可以理性地跟我说这个事儿,我也许会头脑一热给人当养母。

可是他却感性地完全站在了白冉冉那边,就连我肚子里怀着的他的孩子都不能动摇他。

这样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了。

我不得不去考虑最坏的情况:等到我的孩子出生,当他和白冉冉站在天平的两端,白砚会选择谁?

我原本应该拥有完整父爱的孩子,凭什么成为被选择的那一个?

在我准备把离婚协议书交给白砚的时候,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疲惫,带着沙哑。

他说:「我把孩子送到夏之怀父母那里去了。」

我太惊讶了。

我没想到原本态度坚决的白砚竟然会妥协,还是这么迅速的。

我跟着他回了家,他抱住我开口道:「柚柚,之前是我不对。因为夏之怀的死,我的情绪被影响了,忽略了你和孩子,对不起。

「我认真思考了你的话,是我钻牛角尖了,抱歉。」

他的道歉让我满心委屈。

我忍不住撇嘴哭了出来:「你都不关心我,也不关心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见我哭了,白砚手足无措地安慰我。

「对不起,对不起,柚柚,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等我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白砚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你生气,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就是不要说离婚。再有下次……」

我瞪眼:「再有下次你想怎么样?」

白砚回瞪回去,「你还想有下一次?」

我委屈:「这能怪我吗?」

白砚叹息:「怪我。」

他再次抱住我,并抬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小腹上。

他说:「宝宝怎么样了?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这一夜我们紧紧相拥、温情满满,仿佛所有的隔阂和矛盾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我知道,没有。

我在我们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鞋柜里有几双毛绒绒的兔子鞋。

桌上放着一个可爱的玻璃杯。

茶几上随处可见的是糖果和饼干。

冰箱里有一块剩下来的草莓蛋糕。

沙发上还有一个芭比娃娃藏在抱枕后。

几天的时间,白冉冉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

看着这些东西,我就能想到,当我心里无限苦楚的时候,白砚正在我们家哄着别人的女儿。

不过我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在这件事上白砚已经做了让步,我又何必咄咄逼人。

这些东西慢慢地总会消失。

我以为。

可是意外却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白冉冉摔断胳膊住进了医院。

今天是白砚送走白冉冉的第七天。

他像往常一样来车接我下班,路上他问我今天想吃什么。

可是还没等我回答,他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提醒,他的眉头紧锁,快速地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他问。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白砚猛踩刹车。

「你们怎么带的孩子?

「不用说了,我马上就到。」

白砚看向我:「柚柚,我得去一趟医院,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说打来电话的是夏之怀的母亲,她说白冉冉摔断了胳膊,可是却不让医生治疗,她没有办法,只能跟白砚打电话。

女人就是那么奇怪,当他第一时间考虑到我的时候,我就没那么介意了。

我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白砚惊讶地看着我,随后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柚柚,你真好。」

我跟白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刚走近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尖叫。

白砚脚步一顿,接着快步跑上前。

病房里站着很多人,有医生、护士,还有一对老夫妻。

在他们对面是精神紧绷的白冉冉,她小小的身躯贴着墙,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备战状态。

一旦有人试图靠近,她就会失声尖叫。

直到白砚推开人群,他轻声唤道:「冉冉。」

白冉冉猛地看向白砚,她的嘴唇动了动,接着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她是在喊「爸爸」。

白砚赶紧接住她,医生、护士也连忙上前。

医生说白冉冉是长期睡眠不足,昏睡了过去。

至于她的手,骨折,加上她一直挣扎,直接错位了,必须做手术。

很快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白砚沉着脸质问夏之怀的父母,「冉冉怎么会受伤?」

夏之怀的母亲目光闪躲,她说:「这孩子不听话,自己爬到桌子上,摔了下来。」

「那睡眠不足呢?」

「我怎么知道,她自己晚上不睡觉,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她瞪向白砚:「你不是说她不是你的种吗?既然你不愿意养她,管那么多干嘛?行了,你可以走了。」

夏之怀的父亲终于开了口:「好了好了别说了,他要是走了,一会儿冉冉又闹怎么办?你能安抚她?」

夏之怀的母亲翻了个白眼:「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话不光是白砚听了,就连我听了都生气。

白砚冷冷地收回目光,不愿和他们多言。

他问我要不要先送我回去。

我拒绝了,和他一起等在手术室外。

两个半小时后,白冉冉被推了出来。

她双眼紧闭,还在昏睡中。

见我和白砚守在这,夏之怀的父母直接离开了,说要回家吃晚饭。

没忍住,我问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孩子吗?」

她理所当然地说:「你们不是在这吗?你们如果要走,给她请个护工。」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了,可是等到白冉冉醒来,我才知道,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坏。

白冉冉说她之所以会去爬桌子是因为她饿了。

家里没有任何吃的,只有放在柜子上的一盒饼干。

至于睡眠不足。

她说每天晚上她都是一个人在家,她害怕。

夏之怀的父母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靠着拆迁款和房租过日子。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出去打牌,早的话十一二点就能回来,晚的话就是通宵。

白冉冉抓着白砚的手,她低声祈求:「爸爸,你可以跟你一起生活吗?」

白砚手一僵,他转头看向我,目光祈求。

白冉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低下头松开了白砚的手。

我心软了。

我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孩子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我说:「好。」

白砚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柚柚,谢谢你。」

白砚温柔地对白冉冉说,「冉冉,以后你就可以跟爸爸一起住了,开不开心?」

白冉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她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响亮地「嗯」了声。

「冉冉,谢谢妈妈。」

一句话,我和白冉冉都沉默了。

看着白冉冉明显抗拒的样子,我连忙开口:「不用,叫阿姨就可以了。」

白冉冉看向我,她害羞地笑了下:「谢谢阿姨。」

白砚办事效率很快,他不仅说服了夏之怀的父母,还直接给白冉冉落了户。

而在这期间,我一直在医院陪着白冉冉。

白冉冉很乖巧,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喜欢她。

她对我的态度很好,甚至带着讨好。

曾经那样憎恶的目光再也没有出现。

这其实让我心里挺五味杂陈的,我想也许是我对这个孩子的偏见太大的。

在医院住了一个半月,白冉冉恢复得很快。

在这个过程中,照顾她更多的是白砚和护工。

我偶尔会去,每次她都会给我一个大苹果。

后来白砚说,这个苹果是她特意给我留的,最大、最红的。

我承认我有被感动到。

白砚搂着我,他说:「等宝宝一出生就能有一个姐姐了,多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孕期到了第三个月。

在白冉冉出院前,白砚陪我去做了三个月的第一个产检。

我们做了B超,验了血,还有其他常规检查。

一切正常。

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对白砚说:「我怀孕的事先不要告诉冉冉,等她适应一段时间再说。」

就像白砚曾经说的,白冉冉确实很没有安全感。

这从她对我的讨好就看得出来。

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她我怀孕了,她心里应该会挺不好受吧。

白砚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

现在由我提出,他明显松了口气。

他说:「柚柚,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我决定了收养她,就会对她好,你不用担心。」

我是真的想要对白冉冉好的。

我给她布置了粉色的房间,买好了一年四季的衣服,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按小女生的喜好买的。

包括她上学的事,我委托给了妈妈。

他们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了白冉冉的事。

妈妈不太同意,但是被爸爸拦下了。

爸爸说:「养一个孩子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而且她还和白砚之间有这样的渊源,尤其现在你还怀了孕。如果你们做好了决定,就要承担起责任。」

我自问已经做好了决定,也能承担起责任。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白冉冉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和白砚又要工作,我们就特意请了个保姆照顾她。

一开始很好,平平静静、和和美美。

我有每天睡前一个小时喝牛奶的习惯,这么多年一直保持。

那是白冉冉住进家里半个月的时候,我如往常一样去厨房冲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