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如月怒火中烧。

她说沈枝意这**怎敢如此大胆,连殿前侍奉的司礼监都敢随意滥杀,竟在这里等着她。

杜如月心思转了又转,本欲压下火气,好生劝慰。

沈枝意唇角轻掀,“皇后娘娘不必再提太子妃之位的事情了,太子与我这个不成器的庶妹早就情投意合,有了首尾。”

“娘娘就算不看在往日情分上,也看在我庶妹腹中孩子的份上,给她一个体面。”

原来沈枝意早就知道了。

傅之逸呼吸微窒。

随即又兀自欣喜。

他说沈枝意如何能不在意他。

原来竟是知晓他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心里别扭,这才不愿同他亲近。

可他不过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

至于沈枝意,好生宽慰几句就是了。

傅之逸欺身上前,压低语气软言软语解释,“此事是我不对,我实在是太过思慕你了,在宴会上喝多了酒,一时不察,这才将你庶妹当成了你。”

“枝意,本王钟意的,一直都只有你啊!”

看着傅之逸自以为深情款款的摸样。

沈枝意几欲作呕。

现代“油王”都不及他油。

“太子殿下会错意了,我今日前来不是和你再续前缘的。”

沈枝意连退几步,撤到傅初霁身侧,与他并身而立。

“我是来告知你的。若是不想明日我敲登闻鼓,让全天下皆知堂堂太子私吞沈家孤女家产的丑事,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一则太子与我的婚约就此作罢,皇后娘娘手书一封请奏陛下,为我和滕王赐婚;二则遑论太子私吞我多少家产,需在七日之内,返还于我沈枝意。”

“若是无法寻回的部分,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只需折合市价三倍,以白银兑现。”

沈枝意始终语调平缓,但字字如刀扎在杜如月和傅之逸的心头。

当今安帝以“德”治天下,国库因多年战乱早已亏空,哪里来的银两赔她!

张口闭口就是三倍市价。

更何况凤印还在她手上,公然解除与太子的婚约,是想要安帝废太子吗!

偏偏沈枝意全然不在意般,笑容灿烂地贴在傅初霁身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哦~”

“等我和滕王喜宴之时,定要请你们二位媒人多喝几杯的。”

“对了”,沈枝意不顾杜如月淬了毒般的恶毒眼色,补充道,“我生性胆小怕事,若是七日内我遭受了什么袭击或者意外,指不定这状书就出现在陛下的案头了。”

杜如月两眼一翻,终究是气晕了过去。

趁着凤仪宫内人仰马翻,乱作一团的当口。

沈枝意拉着傅初霁趁乱跑出宫外。

苍穹月色亮如悬镜,清霜月色打在二人颀长身形上,湖中水墨色的暗影交融,宛若水下游鱼,又似墙上壁画。

两人共乘一骑,踏月而出。

傅初霁垂眸,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身后沈枝意轻丽秀雅的面容上。

她似是累的狠了,潋滟的桃花眼半阖,薄唇轻抿,再往下,一袭月白色纱裙罩着清冷的月光,随风舞动,隐隐绰绰勾勒出女子动人的身形。

傅初霁自动脑补出那晚活色生香的香烟画面,她跨坐在他身前,柔弱无骨的纤白小手一遍一遍勾弄着他的墨发……

陡然冷风吹过,傅初霁触电般一把将沈枝意推开。

沈枝意一**跌坐在地,摔得人仰马翻。

傅初霁别开眼,一本正经地凭空捏造,“太沉,马带不动。”

沈枝意侧头看马,雄岸的俊马在岸边怡然自得地吃着草,哪有半分被虐待的模样。

“滕王殿下,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须臾间,傅初霁恢复最初清冷的模样,“沈小姐给我下药,私自定下你我二人婚约,不知你又该如何解释?”

傅初霁腰间别着青色短刃隐隐透着血迹,一身窄袖蟒袍通体黝黑,薄唇紧抿,剑眉入鬓,无处彰显着面前这男人尊贵无双的身份。

这男人,好棘手。

沈枝意有些心惊胆战,她试探性问到,“等皇宫那边银子回来,我分一成给您?再者,凤印在我手中,您白赚一个太子妃回府,也不亏不是。”

沈枝意掬起一抹讨好的笑意。

她对沈家家产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计较,只是按照原主的记忆和皇后他们的反应来看,想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傅初霁深戾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的寒意冰冷入骨,似要将她活活吞噬。

“怎么,你觉得我很缺钱?”

“太子之位,我若是想要,还用不着借女人的手。”

“不敢不敢,”沈枝意被傅初霁浑身威压惊的打了个哆嗦。

暗自估量了一下他们二人的身手,以如今原主这小胳膊小腿,在傅初霁手下,怕是走不过一轮。

果断认了错。

傅初霁眸光微敛,长眉轻横,“本王最厌恶被人利用。”

“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能给本王满意的答复,本王不介意脏了刀刃,送你去地府走一遭!”

男人森然的话语兜头淋下,沈枝意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

她毫不怀疑,这男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她忽而想起,昨夜男人在床榻之间短促虚浮的喘息。

沈枝意抿唇,心下忽然有了主意。

“王爷有疾,我这有药。”

沈枝意不由分说擒住男人的脉搏,“我看王爷迈向缓涩而弦,肝郁日久,想来王爷中毒已久。”

她目光如炬,“王爷是否每日子时头疼欲裂,无法安睡?抑或是每逢雨夜,四肢如蛇虫啃咬般疼痛难忍?”

沈枝意越诊脉越心惊。

傅初霁到底是招惹了何方神圣,才会将如此歹毒的法子用在他的身上。

若是换做一般人,挨不过半年,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傅初霁不动声色挽了衣袖,淡淡道,“怎么,你可以治病?”

这些年,他的党羽在暗中为他搜罗的名医不计其数,也只不过能助他苟延残喘至今。

眼前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

傅初霁琉璃眸微动,想到她在殿中隔空问诊,竟能发觉沈淑兰有孕。

这绝对不是一个废物能做到的。

他决定信她一次。

“明日戌时,滕王府。”

傅初霁幽暗的瞳眸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即纵身离去。上一章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