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被吊在城楼上整整一月

夫君大胜归来时,大风骤起

吹动我早已僵直的尸身,敲在钟上

一声巨响,仿佛在为我送别,也仿佛在迎他回家

他小心翼翼将我的尸首取下,我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如今布满尸斑,脖颈处是孩人的勒痕。

男人骤然红了眼:“你不是厌恶我吗?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个程度?

我很想说,我不仅是为他,更是为天下百姓。

可我再也无法开口了

我的夫君是无人能敌的姜国战神却因做了驸马被夺了兵权。

而我心悦文人却被迫嫁给大老粗,对他自然没好脸色

成婚三年,他在我房中打了三年地铺。

直到匈奴来犯,满朝文人贪生怕死不敢应战,只有夫君自请上阵

却因父皇听信谗言不肯调拨粮草十万大军活活饿死!

匈奴踏破城门那天,我一根白绫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再次睁开眼,我竟回了一切还未发生之时!

大军集结出征之日。

饶是夫君说不必送行,我还是忍着高烧去了。

只因前世这一别,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看着夫君一身铁甲戎装,英武肃杀让我想起父皇赐婚那日,我初见他,亦是如此。

夫君是名刀,纵然父皇卑劣的用驸马之位为鞘,我又如何能掩去他的锋芒

夫君冷脸:“臣不是说了,公主有病在身就不必过来送行了吗?”

我压下心头涩意,将用嫁妆换来的银票递给他:“这些你带着上路,以备不时之需。

“公主这是何意?”夫君眉头深锁并不接。

我咳声道:“若是出征途中遇上粮草不足,这些银票至少能抵上几日·.....

我话未完,便听夫君嗤笑一声:公主倒是天真至极,领兵打仗,朝廷自有粮仓供给,你这些银票,还是自己留着买胭脂水粉吧。”

我明白,千军万马的粮草,我这些嫁妆钱换不来多少

但我总想着,能抵一些是一些。

夫君到底还是收下了银票,我松了口气。

转身要走,他却叫住了我

“公主。

我脚步顿住

“......此行之别便听他淡淡开口:若我战死沙场,你不必为我守寡,可随心另嫁。”

夫君目光沉沉,又缓缓加上一句:若臣能平安归来··.···届时,臣也会自请与公主和离。”

一字一句,如同钝刀,在我的心上划上一刀又一刀

看来他是真的厌极了我啊

唇角溢出无力的苦涩笑意,眼中亦是一片模糊。

我没有回头,半响,从喉间挤出沙哑声音。

“你要打胜仗,也要平平安安回来

“只要你能平安归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应允。”

短短三月。

夫君便一举夺回三城,再夺三城便能抵达幽州!

然如前世一般,父皇又下了那道旨

禁开粮仓,限粮断之日夺回幽州

京城内。

我叫来管事:“去清点库房存银等府内所有人都遣散了吧。”

“公主·.....”管事大惊。

我眸色坚定:“照我所说去做。

偌大的公主府,很快空了下来

我亲自送走管事,孤身驾马径直去往姜国最大的粮仓

抵达粮仓,我拿出一封金黄圣旨高宣

“陛下有令,即日开粮仓援前线!

守仓粮官却没有下跪接旨,看着我的神色复杂无比

“公主或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才下令让下官严守粮仓,绝不得开仓。”

寒意自脚底蔓延

我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父皇防范至此,果真是非要致夫君于死地不可吗!

难道自己此生重活一次,也依旧无法改变前世的结局吗?

可就在这时。

却听守仓粮官声音骤起:.“来人!

开粮仓!”

粮仓大门在我面前轰然大开,如山高的黍米透出金黄色安。

我怔然看向粮官

粮官却朝我一礼,平凡面容露出一抹让我永远无法忘怀的笑

“下官虽是小小粮官,却也知公主此举是为救国!驸马在前线杀敌护国,下官岂能贪生怕死?”

我声音沙哑:“私开粮仓是大罪……”

粮官声音平静而凛然:“若是能救姜国于危难,下官掉了这颗脑袋又何妨

鼻尖酸涩异常。

颜氏昏庸,却仍有良臣

忽地,我郑重朝粮官深深一礼:颜氏玉凰,多谢大人!”

我目送粮官护送着马队浩荡前往前线,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毅然调转马头前往京城!

皇宫内,我浑身伤痕被押上金銮殿。

高台之上是盛怒的父皇,台下是投来轻蔑视线的文人众臣。

站在最前方的相国冷冷呵斥:“玉凰公主,你假传圣旨,私开粮仓,可知犯了大罪?!”

大罪?

我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突然笑出了声

殿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几乎笑出了眼泪,不等众臣回神我又止了笑,毫不畏惧看向朝堂众人。

“要说有罪,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人才是有罪!”

“你们常把家国大事挂于嘴上,写于诗文,可真到了危亡之际,又有谁真的站出来以身护国?!”

朝堂众人安静无声

我目光冷冽望向最前方的龙椅

当然!我姜国最大的罪人,当属父皇才是!”

“放肆!”相国立即厉声斥责。

我却丝毫未曾收敛,上辈子就想骂出口的话,此刻统统宣泄而出

“父皇!您昏庸无道!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任由贪腐当道,罔顾百姓苦难,有您这般国君,姜国怎能不亡?!”

龙椅之上的父皇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玉凰假传圣旨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于午时三刻,绞刑赐死!

午时三刻,日照煌煌

我被吊上绞刑架时

却好似听见城墙外马蹄声疾起,是前线回来的捷报

“报!!!马大胜匈奴!夺回幽州!”

这一刻。

我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至少这一次,我护住了夫君,相信夫君也定然能护仕姜国万千子民!

绳索套上了我脖频。

如前世自缢时的那抹白绫,一点点夺去了我的呼吸

可我,不悔……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床榻隐隐传来啜泣声。

睡在地上的云泽祁探头看去,俊朗面容露出一抹迟疑。

“公主?”

两人成婚半年。

云泽祁因做了驸马而被卸了兵权,而颜玉凰贵为公主,爱文人却嫁了武将,因此谁也不待见谁,基本上是日日小吵,三日大吵。

今日两人又大吵一架,云泽祁又被颜玉凰赶去地上睡。

床上无人回应,他掀开了床幔。

却见床榻上的颜玉凰眉头紧蹙,满是冷汗,仿若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他紧皱眉头,上手去探她额头温度。

手未触及,颜玉凰的双目在这时骤然睁开。

云泽祁手一顿,语气硬邦邦地收回手:“公主,臣并非有意冒犯……”

手才收到一半,话亦说到半路。

颜玉凰却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竟是红了眼。

“云泽祁?”她不可置信伸手感受到他热切躁动的心跳,触碰男人的脸庞。

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怎么回事?

她的夫君云泽祁分明已战死沙场!

在他们成婚的第三年,匈奴来犯,满朝文人贪生怕死不敢应战,云泽祁自请上阵。

战事紧张时,父皇却昏庸无道,听信谗言不肯支援战粮,最后,十万大军竟活活因体力不支战败。

一代战神,就此陨亡!

云泽祁死后,匈奴一路打入盛京!

元宁十三年,姜国就此灭亡,父皇被俘,而她身为姜国公主不愿受辱,在匈奴进府前,以一抹白绫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她醒来竟再次见到了云泽祁……

颜玉凰眼神震颤:“云泽祁,如今是元宁几年?”

身前的人影骤然撤离。

云泽祁不知这位高贵的公主又在动什么歪主意,只沉声答:“元宁十年,公主一场梦连这都忘了?”

冷冽声音入耳。

颜玉凰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竟是重生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跟云泽祁刚成婚那年!

目光落在地上那床地铺时,她神色一怔。

前世她因父皇指婚嫁了武将,看云泽祁怎么都不顺眼,从未给过云泽祁好脸色,就算偶尔来兴致行房事,若是弄疼了她,完事后她也让他滚下床去睡。

因此在两人的三年婚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睡床,云泽祁打地铺过活。

颜玉凰想到这些,心间不觉泛苦。

前世,是她一家欠云泽祁的。

重活一世,她想对云泽祁好一些,再好一些。

别人不知,可她知他是这世上最英武之人,是姜国英雄,是她无人能敌的夫君。

“泽祁,你上床来睡吧。”颜玉凰轻声呼道。

云泽祁正要躺回地铺中,听见这话,神色一僵。

这还是颜玉凰第一次这样温柔喊他的名字。

他转眼看去,颜玉凰半倚在床头眼尾发红,轻纱半落,露出白皙香肩。

那眉眼间竟似乎含了丝异样情意。

看得云泽祁小腹一紧,心里窜起难以遏制的火气来。

他眸底深意翻涌,声音喑哑:“是。”

本就不是第一次了。

她贵为公主,想要时便大发慈悲让他上床伺候她,不想要时,他只能硬憋着火气度过漫漫长夜。

只是像今日这样两人白天才吵过一架,晚上她便要求同房,倒还是头一遭。

她当他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不成?

云泽祁冷着脸上了床。

当即俯身压在颜玉凰身上,粗糙结茧的手掌轻车熟路探入她的衣裙。

那掌心烫得颜玉凰身子一颤。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耳侧脖颈。

颜玉凰愕然半晌才骤然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薄脸霎时羞得通红。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泽祁却神色不耐反手压住了她作乱的手。

他撑在她上方,眉眼冷淡:“公主让臣上床,除了这事还能做甚?公主莫不是想要与臣像寻常夫妻同床共枕不成?”

“有何不可?”颜玉凰问。

云泽祁讽笑:“可白日,公主才当着全府的面说要休了我,另嫁金科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