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凶到青楼,闯入花魁闺房,没看到凶嫌,竟撞见了未婚夫。
四年不见,于希直轻裘缓带,修眉俊目,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看清是我,他清冷的神情陡然化开,不惊反喜:“星沅。”
青楼重逢,我可只有惊,没有喜。
犹记得数月前,于伯母来信,说我退婚未遂、远走黄州后,于希直多年未娶,也无姬妾通房,只一心苦读求功名,终于在去年高中传胪,求了一道外放黄州任知府的圣旨。
于伯母说,他是来找我的。
我愧疚之余,也心生感动。
今日才知,他家里是没有女人,却专门在外眠花宿柳。
上任路过庐州,都要来此地最负盛名的玉箫馆寻欢作乐。
视线扫过红纱帐下两双绣鞋,我皮笑肉不笑:“于希直,你什么时候烂掉的?”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惊喜的神色微敛,急切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冷嘲打断:“不必向我解释,你的说辞,留着应对巡察御史吧。”
《大庆律例》规定,有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革职夺爵,永不复用。
语毕,我转身就走。
他拉住了我的手腕,肌肤相触间,激起一阵电流,我猛地甩开,用刀柄狠狠撞向他小腹:“别碰我,恶心。”
他猝不及防受了重击,面色霎时苍白,一手捂着小腹,另一手却死死揪住我的衣袖,嘴唇抖了两下,声音却轻如蚊蚋。
我心烦气躁,还要动粗,拳头落下前,听到他挤出一句:“我……找到星池了。”
身体陡然僵住,我闪电般回头,看向掩得严实的红纱帐。
他直起身,微喘着点点头。
这时,楼下传来同僚的喊声:“任大人,抓到了。”
我回神,迅速关上门,左手一按栏杆,轻巧跳落到他们面前。
确认他们抓住的人就是今晚的目标,我松了口气,道:“辛苦诸位将他压入暗狱好好看管,我明日提审。”
“是。”他们抱拳应诺,押着人走了。
应付了同僚,我转身疾奔上楼。
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双手都在抖,找了十年,失望了无数次,这次,真的是星池么?
于希直轻按小腹,引着我入内。
我深吸口气,抬手撩开纱帐,床中央坐着两个人。
妆容精致的华服丽人,应该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另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埋在丽人怀中,微微发抖。
丽人畏惧地看我一眼,低声问好:“彩玉见过缇骑大人。”
绯衣长刀是潜龙卫专属装束,故百姓常称呼我们“缇骑”。
我僵硬得点点头,又笑了一下。
这时,她怀中的小女孩转过了脸,那张脸,与幼时的我,有六分相像。
呼吸陡然一窒。
我回头看向于希直,却发现他已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
彩玉按了一下小女孩的肩,问:“大人是要看迎儿的右肩么?”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我便恍然,“他同你说的?”
她看了眼门外,说:“昨夜奴带着迎儿去庐州府同知孙大人府上献艺助兴,席上贵客频频看向迎儿。
“我心里慌张,担心他想染指尚且年幼的迎儿。
“今夜贵客来了,却不是要行不轨事,而是请我确认迎儿右肩是否有胎记,若有,令我画下形状。”
原来如此,我心里一阵愧疚,错怪他了。
彩玉说完,便拉下迎儿右侧的衣裳,露出铜钱大小的暗红蝶形图案。
那一瞬,我浑身都失了力气,泪如雨下。
十二岁那年的花朝夜,四岁的妹妹任星池失踪,我找了整整十年,终于找到了失落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