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爹和于伯父是同乡,二人入京赶考时一见如故,约定结为儿女亲家,所以,我一出生,两家父母就交换了生辰帖。

后来,我爹外放黄州府光济县做知县,于伯父在南都翰林院供职,两家人天南海北的,少有交集。

直到星池失踪,我发疯找了一年,却一无所获,心急如焚之下,病倒了。

阿娘见我病入膏肓,就哭着告诉我,崔后手下的潜龙卫密报独步天下,如果能入职,或许会有星池的消息。

我心生希望,病情很快好转,病愈后决心入京参选潜龙卫。

爹写信给于伯父,请求他照顾孤身在京的我。

于伯父答应了。

这年,我第一次见到于希直。

那时,我大病初愈,面黄肌瘦,气质沉默颓丧,没有一点豆蔻年华小姑娘的娇俏可人。

彼时的他,是十八岁的翩翩少年,刚中解元,前途无量。

我们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我倒不在乎这些,满脑子只想考入潜龙卫,从天阁的密报中寻找有关星池的蛛丝马迹。

可我已经十三岁了,要在两年内达到入职的标准,殊为不易。

我一天只睡三个时辰,在文试和武试师傅轮番教导下勤学苦练。

数月后的一天,天际未白,我就开始练刀。

我提刀欲砍在木头人的侧颈,却因脱力,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手中刀也顺势飞出,重重砸在地上。

我抹了把汗,蹲下身子要捡,眼前却出现一双皂靴。

我仰起头,视线和于希直撞了个正着。

我眨眨眼,打招呼:“廷臣哥哥,早。”

他面无表情:“你子时才睡,这会子又起来练刀?”

我后知后觉:“吵醒你了?抱歉,我明日搬去后面的院子。”

才站起,手一软,刀子又落下。

他弯腰拾起长刀,对我说:“手。”

我伸手过去想接刀,却被他一把攥住,强硬掰开手心,露出磨出血泡的掌心。

他叹口气:“今日歇一天。”

“我不。”我急了。

“欲速则不达,再这样下去,你刀没练成,手先废了!”他很少这样疾言厉色。

我吸吸鼻子,眼眶湿润。

他严肃的神情就软了下来,好言好语道:“你把弦绷太紧了,这反而不好,劳逸结合方是持久之道。听我的,保证你明日不退反进。”

我点了点头。

这天,他亲自为我包扎上药,带我在南都玩了一圈。

那晚,我们看了一场戏,戏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分离骨肉最终团圆,美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戏外,星池杳无音讯,刀法卡在瓶颈,入职希望渺茫。

乐景衬哀情,我抱着泥娃娃低声啜泣,哭声在欢声笑语里分外突兀。

于希直一时间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找出帕子递给我。

众人侧目,窃窃私语,还有人站出来问:“诶,小姑娘哭成这样,是不是被你欺负了?”

于希直被人问得一愣,赶紧解释说没有。

众人纷纷对视,疑虑不减,聚拢过来。

我看事情要闹大,这才止住哭泣,抽抽搭搭为他辩白。

围观之人散去,于希直嘟囔:“差点被抓去见官,你真是……”

我哽咽着:“对不起,麻烦了。”

“好了,”他拉起我的手,“谁让一纸婚约把我们绑在一起,你不麻烦我,还能麻烦谁?”

我转头看他,摇曳灯火中,他的侧脸好看得不可思议。

我生平第一次担心,自己哭得涕泪横流样子有些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