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老大夫上前来,对谢南嘉一番望闻问切,最后下了定论:“未见有孕!”

袖儿娘“哇”一声哭了,上前撕扯李氏,要拉她去见官,追究她诽谤之罪。

大周朝律法严明,诽谤罪是要割舌头的。

李氏急忙争辩:“是你女儿一醒来就问孩子的,乡亲们谁不这样想,怪得了我?”

谢南嘉无心纠缠此事,缓缓道:“我重伤昏迷,说胡话而已,你们辱我清白,我不与你们计较,十两银子拿来,各自散了吧!”

李氏心疼银子,还要再辩,胡三木没好气地踹了她一脚,从怀里掏出几块散银扔在谢南嘉脚边,招呼伙计抬着儿子的尸体走了。

看热闹的也都怕袖儿娘追究,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净。

袖儿娘抱住谢南嘉泪流不止:“袖儿,都怪娘没用,让你受这样的羞辱。”

谢南嘉下意识躲开,扶着她的肩膀道:“大娘,你别哭了,先把银子捡起来吧!”

袖儿娘被她喊得又是一愣,忧心道:“袖儿,你莫不是真被砸坏了脑袋,为啥总叫我大娘?”

谢南嘉道:“我累得很,你先把银子捡起来,咱们回屋说。”

袖儿娘忧心忡忡地捡起银子,在旁边水坑里涮掉淤泥,搀着谢南嘉回屋,把她扶坐在床上。

“你先坐着,娘给你烧水洗洗,睡一觉就好了。”

“大娘,你先别忙,我有话说。”谢南嘉平静地叫住她,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

她并非真正的袖儿,只是借着这个和自己乳名相同的身体重生了,她之所以厚着脸皮敲了胡三木十两银子,就是想用这银子当作回京的盘缠。

她要回侯府,把害她丧命的凶手找出来,她那苦命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是生是死......

袖儿娘听到谢南嘉第三次叫她大娘,又担心又害怕,抱住谢南嘉失声痛哭:“袖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你打小没了爹,娘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要有个好歹,叫娘怎么活呀......”

“......”谢南嘉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袖儿娘的哭诉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此时此刻,母亲想必也正对着她的尸体哭断肝肠。

而她十月怀胎的孩儿,此刻又是什么光景?

谢南嘉悲从中来,反抱住袖儿娘,放声大哭。

重伤未愈加之悲痛过度,谢南嘉最终哭得昏死过去,醒来后,便改口叫袖儿娘叫“娘”,坦白身份的话也没再提起。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实在不忍让这个可怜的妇人承受丧女之痛,回京的事,只得再另寻借口。

袖儿娘见女儿终于恢复正常,一颗心总算放下,张罗着给她做好吃的。

穷家破户,所谓好吃的,不过是从后山采些野菜回来,打了仅有的两个鸡蛋,和面烙了两张饼。

谢南嘉一辈子都没吃过如此粗糙的食物,本来嗓子就疼,野菜吞咽下去,像沙粒划过,疼得她几次都想把饼扔了。

可她没这么做,因为袖儿娘一直满面含笑地问她好不好吃,自己却一口都舍不得吃。

“好吃。”谢南嘉点点头,艰难地咽下一口饼。

袖儿娘立刻把面汤推过去,“喝口汤顺顺,别噎着。”

谢南嘉喝了一口,想起以前画楼形容什么东西难喝就说像刷锅水一样。

她一直不理解刷锅水到底什么味道,如今喝了这面汤,她想,刷锅水应该就是这味道吧?

不过她已经无所谓了,吃糠咽菜也好,喝刷锅水也罢,只要能让她活着回侯府打听到孩子的消息,找出凶手报仇雪恨,她统统都能忍受。

“娘,你也吃,我吃不了这么多。”她把另一张饼递给袖儿娘。

“娘不吃,你吃,你得补身子。”袖儿娘说。

“你更得补身子,你又要养家,又要照顾我,辛苦了!”谢南嘉说。

袖儿娘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头:“娘的袖儿长大了。”

一句话险些把谢南嘉的眼泪勾出来,小时候,母亲也常常这样揉着她的头说“娘的袖儿长大了”。

后来,她真的长大了,被圣上赐婚给定远侯世子赵靖平,母亲听闻消息,失控大哭,说“我的袖儿还没长大,怎能出嫁”。

袖儿这个乳名,是因她从出生就喜欢攥着母亲的袖子得来的。

母亲视她如珠如宝,舍不得她嫁为人妇。

对于这门婚事,她自己也是一万个不乐意,侯府虽有泼天富贵,风.流多情的世子却并非良配。

然而皇命难违,即便父亲是武安大将军,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婚后,赵靖平果然如她所料,并没有因为娶了她这个艳冠京城的大才女而收敛自己的风.流天性,不但在外面拈花惹草,还和自己的表妹纠.缠不清,甚至把她精心培育的名品兰花拿去讨表妹欢心。

嫁了个风.流种,又因为皇上赐婚而不能和离,甚至连自尽都是对天子大不敬,她心灰意冷,每天在侯府度日如年。

后来还是嬷嬷劝她,世间男子大多靠不住,不如生个孩子养着,一来可以让日子没那么苦闷,二来可以让自己老有所依。

她听从嬷嬷的提议,违心地和赵靖平同房了几回,如愿怀上孩子,眼看着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每一次胎动都让她欣喜万分,日子也终于有了盼头,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最终竟然死在了产床.上。

*****

夜里,因袖儿的睡房倒塌,母女二人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谢南嘉对袖儿娘说,等水下去了,让她用胡三木给的十两银子把房子修一修。

袖儿娘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轻快地说:“忘了告诉你,我去后山控野菜时,听人说侯府要派人来查看灾情,到时候会帮咱们修房子,咱们不用自己出钱的。”

谢南嘉猛地坐了起来:“侯府要来人,是谁要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袖儿娘说,“你这孩子,大晚上一惊一乍的,快躺下。”

谢南嘉慢慢躺回床.上,心里翻江倒海。

侯府来人的话,她能不能借机打听到关于自己和孩子的事情?

能不能想办法跟着来人回京城?

最主要的是,侯府会派谁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