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何时对劲过?”
苏合香扬着一张辨不清年龄的动人脸庞,即使年过三十,依然风韵犹存,她伸手扶起了姜云娩。
“可她这些日子疯归疯,似乎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砸掉了和礼王的婚事,还不算大错?”
“说归说,她表现得似乎并不介意。”
姜云娩皱眉,姜云齐的举动和以往并无区别,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不要紧,她不是要了管家之权吗?接下来,我来试探她,要让她知难而退。一个国公爷还不是被我们娘俩抓在手心,何况一个小丫头片子。”
苏合香语气胸有成足,并不把姜云齐放在眼里。紧接着话音一转,
“倒是你,一定要在你爹面前做足了样子,他才会及早为你定下与礼王之事。”
“知道了,云娩明白该怎么做。”
姜云娩表面答应,心里却暗流涌动。
若不是那些事,她何至于在这里受这些气,忍这些苦,还要被一个恶毒的疯女人处处压一头。
“云齐,你醒了?”
姜云齐悠悠醒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姜之城愧疚又心虚的脸。
她自然没有真晕,不过提前服下了安眠定神的药,等大夫来也不至于被拆穿。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又没死,当然会醒。”
这一句话噎得姜之城哑口无言,他只好干巴巴地说,
“之前的约定,我答应你。不过你要体谅下云娩脸上受伤,难免心里不舒服,一时之下与你起了争执。方才你昏迷的几个时辰,她主动在你门前罚跪,我拉都拉不起来,你还是原谅她这一回吧。”
咦?
她居然没否认。
姜云齐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就算姜云娩否认推了她,据理力争,等她醒来,二人必然又是一番大吵大闹,到时候姜云娩想从她这里拿到药膏,必然难上加难。
还不如在她门前跪上几个时辰,将自己装成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一举双得,确实聪明又狠毒。
姜云齐沉思间,姜之城再度开口,
“云娩都这样认错了,你就大度一点,将那药膏借她用用不成?以后爹会给你找更多更好的。”
“光说不做假把式,你现在就给我找来。”
“......”
姜之城无言以对。
“我一直在派人去寻找,去药材店收购,但你妹妹脸上的伤可等不得了,晚一分,就迟一分,她后面还得和礼王议亲。”
说到这里,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
姜云娩不请自来,她的侍女搀扶着她一路颤颤巍巍进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姜云齐面前。
贴身侍女已经不是引兰。
姜云齐摇摇头,她这么能装,自己就该睡个一天一夜,看她还装不装得下去。
“求姐姐将药膏借我,云娩从不曾求大姐姐什么,这次是真的没法子。”
她清丽秀气的脸上多了一缕精心打理好的碎发,显然是为了遮盖额头的伤疤。
姜云娩亲眼见过那药膏的神奇之处,早就眼馋许久。
姜云齐曾经脖颈受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京城多少名药皆不管用,只有那盒从夷族进贡来的药膏居然抚平了那道疤痕,甚至皮肤光泽更胜从前。
她一定要得到。
姜云齐却根本不吃她这套,语气愈发嫌弃。
“你求我,跪我,我就该把我的东西拱手相让?礼王要让给你,治愈疤痕的药膏也要让给你,你是天王老子吗?什么都得给你。你多大的脸,什么都想要我的。”
姜云娩无声抽泣,直挺挺流着眼泪,越过姜云齐看向姜之城。
“大姐姐是嫌云娩诚心不够,那云娩便在此长跪不起,直至大姐姐回心转意。”
“那你跪吧,最好跪到死为止。”
“姜云齐!”
姜之城听不下去了,“哪家高门的大小姐有你这么恶毒的?”
“你们家的。”
......
姜云娩泪眼朦胧看向姜之城,姜之城见她跪在地上的身形几乎摇摇欲坠,愈发觉得不能太惯着姜云齐的脾气,环视一圈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就在他准备喝令出口的一瞬间,姜云齐很快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还好她早就有所准备。
“想搜我屋子吗?别费劲了,不在这里。”
姜之城的脸色顿时闪过一阵青一阵白。
云齐这个女儿难以驾驭,性格多半也就这样,指望她不惹出祸事就不错了,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听话懂事的云娩身上,她的脸可不能有所闪失。
“什么意思?药膏已经不在你这里了,你这怎么弄的,那么名贵的药膏你都能弄不见?”
姜云娩先前还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现在却疯魔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姜云齐见达到了自己预想中的效果,才笑而开口道,
“已经物归原主,还给我师父了。”
姜之城灵光一现,姜云齐的师父,就是当今的太子少师——莘煜。
相比起从姜云齐手里要东西,他宁愿**一张老脸去向莘煜开口。
而姜云娩脸上表情愈发精彩。
她心里恨得发痒,恨不得一口咬死姜云齐,这个贱人居然戏耍了她这么久。
她还在姜云齐门前跪了几个时辰,膝盖都要跪断了,结果珍贵的药膏居然不在姜云齐这里。
姜云娩声音沙哑,开口质问,
“大姐姐莫不是随意找了个人来搪塞吧。”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脸上有疤,丑的又不是我。”
姜云齐随即轻轻一笑,故作慵懒状,摆手示意道,“药膏已经告诉你们在哪,与礼王的婚约我也会写明书信告诉外爷,你们赶紧离开,别打扰我休息。”
姜云娩暗自咬牙切齿,姜之城却放下心来。
他可以找莘煜求证,而且这莘少师不仅是姜云齐的师父,也是她的克星。他料定,姜云齐不会拿莘煜唬人。
既然药膏不在姜云齐这里,姜之城也不想见她,立即抱着姜云娩一路小跑回了松香院。
跪了许久,她的腿早就直不起来了。
“云娩的膝盖不会有事的,等会我让人送些松筋活血的药过来。”
一回到小院,苏合香见到女儿如此遭罪,早就掩面而泣,姜之城上前一番安慰。
“老爷,我倒不是担心她的膝盖,而是云娩脸上的伤疤,过不久就是您的生辰,届时京城的权贵们都要来,若有人瞧见传出去,云娩的婚事该如何?”
“无需担心,药膏在莘少师那里,我定能寻来。而且云娩的疤在额头,拿脂粉暂时掩盖一二也可以。”
语罢,姜之城贴心地给姜云娩额头的伤口上药,苏合香笑意盈盈地在一旁端来了食盒。
“老爷不是爱吃云片糕吗?这是妾身亲手下厨做的,老爷请尝尝。”
“嗯,不错。”
他拿了一块尝尝,异样的感觉似乎破土而出,却始终没有留下痕迹。
这时,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姜云齐这厢独自一人在房中,吃着冷掉的云片糕,手里把玩着方才找到的一盒香料。
不枉她跟随莘煜学医多年,终于派上用场。
清明这个特殊的日子,她和他都会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