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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来请我的时候,我正跪坐在神像前,虔诚祈祷。

祈祷着谢长晏早点死。

小李子说,登泰山封禅前,谢长晏想要请高僧大德为天启祈福。

我点点头,想起这些日子身边的宫女,嚼耳根时总是扯到宫中迟迟没有皇嗣这件邪门事。

心中了然,这次祈福必然是为了皇嗣而来。

但凡是祈福,自然是少不了我的。

小李子领着我缓步走进正殿的时候,殿内已经跪满了权臣。

在人前,我得端着神女的架子,须得仪态端方,无一丝瑕疵。

我忍着身体上的酸痛,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谢长晏。

谢长晏端坐在上,眼神幽幽,他眼神流转,忽然轻啧一声。

“今日可要劳烦神女了,寒山寺的主持可是朕请了三四回才请来的。”

原来高僧大德是谢长晏从寒山寺请来的。

谢长晏的脸色晦暗不明,他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倒是这寒山寺的主持像是和朕有仇似的,朕送去的东西他们不要也就罢了,就连为天启祈福都是险些不愿来呢。”

谢长晏看我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思。

我身形一僵,险些停下,我攥紧手指,冲着谢长晏勾起一抹冷笑。

“能为天启祈福,是天大的殊荣,怎能说是劳烦。”

“寒山寺香火旺,主持医者仁心,定是分身乏术。”

寒山寺的香火,有大半是来自寒山寺主持安隐。

安隐一手医术了得,谢长晏比谁都清楚。

他脸色沉了沉,没再说什么。

这宫里处处都是吃人的怪物,绝不能在这群人前露怯。

寒山寺,我攥紧手指,谢长晏向来是懂得怎么戳我的痛处的。

我刚坐稳,太和钟便响了起来。

那位从寒山寺请来的高僧大德坐在纱帘后,我只能看得到个人影。

钟声止,鼓乐声起,祈福正式开始。

纱帘内的那位,口中念着祝文。

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

殿中天灯高悬,烟云缥缈,我有些慌神,好似回到了在寒山寺时的日子。

寒山寺,是我这一生噩梦的开始。

谢长晏自推开雨无正的后门之后,变昏迷不醒。

他倒地之前,口中念念有词,可惜他太多虚弱,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来不及多问,他便晕了过去。

老鸨为了积德行善,总是送银两到离雨无正最近名气最大的寒山寺去。

雨无正中的姑娘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于是这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这个容貌有缺的丑丫头身上。

自小开始我便帮着老鸨逢年过节时送些银两到寒山寺。

一来二去,我也受了不少佛门熏陶。

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我思来想去,只能费尽力气将谢长晏搬回了我的房里。

我看着这个昏迷不醒的俊俏男人,脑海里回荡着的全是安隐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思来想去,我咬牙将这些年来攒的银两一股脑全拿了出来,为谢长晏请了个郎中回来。

也就是这个郎中,让老鸨发现了我藏了个男人在房里。

藏个男人这种事,老鸨原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她瞥见了谢长晏身上的云锦。

那是天启权贵才用得起的云锦。

老鸨不敢轻易得罪,又怕雨无正里有些不长眼的客人冲撞了贵人。

于是她亲手将我和谢长晏一起送到了寒山寺。

寒山寺主持安隐的一手医术了得,周边的村民但凡生了病,都是来找安隐的。

老鸨找了辆马车,一路护送我们到了寒山寺。

到了寒山寺之后,我背着谢长晏爬上九十九级台阶,找到了安隐。

我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安隐面前。

安隐轻捻着佛珠,瞥了一眼谢长晏身上的云锦,闭着眼睛起了一卦。

六枚铜钱落在桌子上,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乾卦。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安隐手中那串佛珠突然断了。

那是寒山寺历代主持的身份象征,安隐平日里宝贝的很。

我不知道安隐问卦问了何事。

这一卦过后谢长晏的身份谜底好像此刻就摆在了我的面前。

来之前的路上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可我万万没想到,我意外救下来的男人会这样尊贵。

安隐连忙叫人将谢长晏抬到了内室,悉心为他诊治。

整整九天的时间,安隐把自己和谢长晏一同关在了内室。

除了每日来送斋饭的弟子之外,谁都敲不开内室的门。

第九天,安隐沉着脸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我面前,咬了咬唇:“阿鸢,他,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我心如擂鼓,隐约觉得似有大事发生。

“是我。”

安隐叹了口气:“他不是病了,他被人放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