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能同衾,那死便同穴。」
之前他发烧的胡言乱语,我牢记在心底。然而今日同穴之人,不是他,是他的长兄,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我多次谋害的宿敌。
够讽刺也够狗血,这大概是我的报应。
活葬是什么感觉。
嘴被布条封住,全身上下被绳子死死捆绑,然后扔进了华贵的金楠木棺材里。
地方不太大,我几乎是和六皇子裴淮挤在一起,这里本就没留我的位置,陪葬估计也是花漫漫一时兴起。
把两个生前斗的你死我活的宿敌,最后埋葬在一起,是多么有趣又好玩的一件事。
一铲子又一铲子的土落在棺材上,我静静听着沙土散开的声音,埋葬着我十年的痴心妄想。
旁边的六皇子面色苍白,估计已经死去多时,我呆呆的望着棺顶。
好压抑,好绝望。
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我死死的睁着双眼,拼命喘息着,感觉生命正一点点的流逝。
据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完自己的一生。
我回味着苏公公的话:
「陈谋客辅佐期间多次欺上瞒下,不服主令,其心可异,罪不容诛,打入大牢,隔日赐死,钦此——」
裴锦年是个严谨的人,里面每句话都属实,唯有一句错了:其心可异。
我的心从未变过,何来可异,是他太过敏感多疑。
欺上瞒下,是我为给他开通财路,不顾生命危险南下和大皇子争夺江南制造厂的运营权。必要之时,可能会取大皇子性命,和他的侍卫兵殊死决战,九死一生。
他不准我去,他说他怕我死。
于是我瞒着他偷偷离开,消失了整整两个月后,回来复命时,语气都带着欢快。
「锦年,我已经成功拿下江南制造厂,主掌权人已成为我们的人,你只需去那边走个过场。」
把纸契递给他时,他没接过。
他看着我,沉默着,眼里一丝欢喜也没有。
站了许久,我腿都有些麻了,他出了声:「这样的不告而别,以后还会有多少次。」
是陈述句,他确信我还会这样离开。
冷语冰人,窃喜的心情被无情浇灭,我也垂头沉默了。
他猜对了,和他商量,他不让我去,可我必须去。
于是这样的欺上瞒下,不服主令的不告而别,就有了很多次。
如电影般的过场在脑海里倒带着,每一帧都有他,每一帧都是提心吊胆、与虎谋餐。
站在刀剑上的日子,真难熬啊。
人间很好,下辈子不来了。
随着最后一口氧气的消失,我闭上了眼睛,窒息缺氧太难受,我狠狠抓上六皇子来缓解窒息感。
耳边传来凉凉的声音:「嘶、怎么连死你也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