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们说我疯了。

“再不吃解药,你活不过一月!”

我听后,

只是再次将解药浇给了那株山茶。

他们不知道,我是自愿求死。

……

“主子……她是何人?”

则灵看着封渊身侧的女人,第一次不顾身份冲着他高声质问。

只因那女子的面容……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

可封渊的眼神比屋檐上结的冰块还冷:“则灵,你是在质问朕?”

“你是不是忘了,若没有朕,你根本活不到今日!”

十二年前,则灵还是个乞儿,就快要冻死的时候,封渊突然出现,将她带回了王府。

从此,封渊就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主子。

“去慎刑司领三十廷杖,好好记住你的身份!”

封渊说完这句话,揽着女子径直越过则灵走了。

留下则灵指尖发凉,心口更像是被活生生剜了个大洞。

十二年来,身除了任务失败,这是封渊第一次因为其他人,其他事罚她!

慎刑司。

则灵趴在长凳上,背后皮开肉绽。

三十棍,每一棍落在身上,都好像要砸断她的骨头,要了她的命。

可她却死死咬着嘴唇,半声也不吭。

昏迷又醒来,已是深夜。

则灵艰难地起身,抬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项南。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项南还是开口劝说:“你不该动心。”

沉默半晌,则灵抿紧唇:“我做不到。”

“项南,你可否告诉我,为何我与那沈芙瑶这般相似?”

项南喉咙滚动,须臾,他叹了口气:“她……是你同胞姐妹。”

分明是黑夜,可则灵却觉得一道晴日霹雳砸在头上。

她怔楞在原地:“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芙瑶便是你一直以来在寻的血脉亲人。”

“而主子从救起你那时起,便知晓你的身份。刻意瞒下,是为了把你培养成手里的一把刀,为他所用。”

怎么可能呢?

封渊明知道她有多想找到家人,怎么会瞒了自己足足十二年!

一瞬间,急火攻心,她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倒下。

再醒来,已是翌日。

则灵刚要起身,浑身却倏地疼起来。

她额上冷汗不止,才想起,应是体内的朱砂泪毒发了。

朱砂泪半月发作一次,若不及时服用解药,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而这毒,是封渊半月前赐给她的。

突然,头顶响起道低沉的声音。

“昨夜事,可知错了?”

则灵一怔,偏头看去:“主子……”

见他眸中冷漠,则灵垂下乌黑睫羽:……知错。”

“知错便好。”封渊睨着她,将手上小瓶随手丢下。

则灵刚打开木塞递到嘴边,却听封渊冷声道:

“服了解药,就去除了沈家。”

闻言,则灵的手骤然顿住。

相识十二年,她知晓他行事狠厉,却不想……竟狠厉到如此地步!

那是自己的血脉亲人,生身父母!

即使十二年未见,她也做不到……

半晌,她咬着牙,将解药放在一旁。

这一动作彻底点燃了封渊的怒火。

他俯身钳起则灵下颚:你宁愿死,都不肯去杀了沈家夫妇,为何?”

则灵缓缓攥紧发颤的手指。

“原因……主子该比我清楚。”

封渊眸色一沉,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殿内烛火噼啪烧着。

对峙之际,则灵喉间倏地涌上一股腥甜,她没忍住,吐出口黑血。

可即使如此,即使解药就在一步之遥。

则灵都没有服软。

时间流逝。

她眼前越来越晕眩,就要阖上眼时,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项南单膝跪地俯首。

“主子,大理寺卿沈家全府上下七十八口人,除沈小姐外,皆已斩杀!”

……

上元日,大雪纷飞。

京城银装素裹,而皇宫内却是十里红妆。

殿中,则灵身着凤冠霞帔端坐于镜前。

镜中人玉颊樱唇,眸似水杏,分明是自己的脸。

可褪去素日黑衣,少了几分肃杀,又不像她。

北晋五十三年,先帝崩逝,三皇子封渊亲手血刃所有兄弟,夺下皇位。

从此掌握一国生死予夺之权,成为北燕新帝。

则灵做了封渊十二年的暗卫,他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主子。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能穿上喜服,嫁他为后!

上好妆,则灵正欲起身,大太监却踏门而入。

他笑着端上一碗药,其中腥苦之味连寒气都掩不住。

“灵姑娘,这是皇上赐您的。”

则灵狠狠一怔,这药……她认得!

此毒名为‘朱砂泪’,半月发作一次,若不及时服用解药,必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跟在封渊身边十二年,则灵已经记不得他给多少暗卫服过此毒。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他赐毒,却不想,竟在大婚这日来了……则灵咽下喉间涩意,装作不知:“这是何物?”

大太监正要回答,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清凛低沉的声音。

“朕赏你的,是何物重要吗?”

则灵闻声,忙单膝跪地:“主子。”

她不敢看他,只能瞧见他玄色的靴面一尘不染。

但封渊却将她拉了起来:“跪脏了喜服,不吉利。”

闻言,则灵微愣。

他以前从不信这些,今日如此,是在意他们的大婚吗?

则灵抿唇望向封渊,心底涌上淡淡的甜。

“主子赏的,属下甘之如饴。”

则灵刚要伸手去拿那药,封渊却先一步将药递到她唇边:“哪怕是穿肠毒药?”

“哪怕是穿肠毒药。”

则灵一字一句语气认真,紧接着,仰头接过药悉数饮尽。

只要是他亲手给她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看着则灵没犹豫的动作,封渊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不明。

药效很快发作,则灵疼得双膝一软。

就要瘫倒时,却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是封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冰冷:“半月来朕这儿拿一次解药。”

则灵压下喉间腥味:“是。”

封渊瞥了眼她额间被冷汗晕花的花钿,松开手将她交给宫女。

“给她的花钿重新上妆,不要误了大婚时辰。”

说完,他转身离去。

看着封渊的背影,则灵不自觉攥紧喜服。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龙涎香。

这是十二年来,封渊第一次抱她……可却是为赐她毒药。

无数日夜相伴,终究是抵不过帝王多疑吗?

可她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半柱香后,则灵乘坐轿撵前往祭台。

走上九十九层台阶,她隔着红纱望着身侧之人,满怀欣喜。

无人知晓,她深爱他足足十二载!

时辰到,典礼开始。

则灵攥了攥手,平息着心底的慌。

只听喜官展开圣旨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大理寺卿嫡女沈芙瑶,毓秀名门,温婉贤德,故命以册宝,立为皇后,钦此!”

则灵刹那间浑身冰冷。

沈芙瑶?这不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