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听了这话,目光紧紧的锁在自己这个孙媳妇的脸上。
看她一脸风轻云淡,不拿这当回事的模样,可却真是万万不能小觑了她。
虽说是良妾,可若是身契拿在了主母这里,便和主母身边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以后如果做错事,惹得主母不快,她便是把人打了杀了,也没人能说她半点不是。
不愧是将军府的嫡女,太傅的外孙,这手段当真是厉害。
温锦棠只当是不知道宋老太太在看她。
看着廊下二人,扬声问了句。
“签了身契,你们便是侯爷的良妾,你二人可愿意?”
阮素素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她当然不愿意!
她怎么说也是宋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小姐,怎么能签了身契这种低贱的东西?
一边的芸娘却是低着头应声。
“回侯夫人的话,芸娘愿意。”
温锦棠没再等阮素素的回话,直接叫了玉书去拟身契。
前世一腔苦心好意喂了狗,她犯不着再当傻子。
宋老太太沉着眉,却是不好开口阻拦。
大宅院的主母,想拿着妾室的身契,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一向性子宽和的温锦棠也会这么做。
还是她那孙子把人逼的太紧了些。
玉书很快就把身契拿到了她们二人的面前。
芸娘没有犹豫,直接提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玉书把身契收过去交给温锦棠,墨迹未干,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倒是漂亮。
温锦棠点点头,示意玉书收好。
“芸娘是吧,起来吧。”
芸娘懂事的奉上茶,温锦棠抿了一口,这便是认下她了。
阮素素余光一直注意着她们的动静,咬着下唇,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哀求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宋老太太可没那么容易就心软,瞧着那边的芸娘已经奉了茶站到一边,连忙用眼神催促着她。
阮素素无奈低头提笔,却是跪不住了一般,身子一歪,毛笔戳在了身契上,浸出好大一片墨渍。
她无辜的抬头,语气里还有些委屈。
“玉书姑娘,我不小心……”
温锦棠瞧着她这样,倒是也不生气。
“你可是不会写字?”
宋老太太连忙瞪了她一眼。
本就是打着找人帮着温锦棠打理后宅之事的名头,若是这阮素素因为不愿签身契,说自己不识字,想入门怕是难了。
她如何倒是不打紧,可她肚子里怀着侯府的种,怎可流落在外?
“她们都是识字的,经了齐嬷嬷省考才选出来的。”
“大概是跪太久了些,”宋老太太一顿,迎着阮素素希冀恳求的目光,恍若未闻般吐出几个字,“玉书,拿印泥来让她画押。”
深宅大院里的妇人都是容不下妾室的,拿个身契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还在老太太的容忍范围之内,她便不会多管。
温锦棠眼底略过讽刺,看来这远房姨祖母也并不心疼她。
这签字画押,可比签身契屈辱的多。
阮素素脸色倏然一白,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便被玉书放了印泥与新身契。
她往后是要做侯夫人的人,此契一签岂不是成了京城里的贵妇人们眼里的笑柄!
姨祖母应当向着她才对,怎么反倒帮着温锦棠折辱她!
她立马躲开,急急切切的开口:“老太太,我肚子里可是——”
宋老太太脸色骤然一变,迅速瞥了眼神色暂时无常的温锦棠,瞪了阮素素一眼,沉声呵斥着打断:“你若想进府就赶紧画押,不然我侯府也纳不了你!”
阮素素慌忙闭了嘴,脸色却越发难看。
温锦棠看的平静,慢条斯理端过檀木桌案上的茶盏,撇了撇浮沫小饮一口,只当不知道这其间的暗流。
合上盖子,平静道:“我身子骨不好,你若是想进府就快些。”
数双目光定在阮素素身上,她又恼又恨,指甲都快掐断,眼泪如玻璃珠子似的往下滚。
仿若受尽苦楚。
“我、我签……”
手指按在那身契上的时候,阮素素的哭腔止不住。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男声忽的厉声响起。
听到这声音,温锦棠只觉恍若隔世。
他还如从前那般,俊眉朗目,喜着一身白衣,只是原本纤尘不染的衣摆处沾染了不少尘土,皂靴也磨的发毛。
也是,十日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侯爷!”
阮素素一脸委屈的看向来人,唤的梨花带雨。
玉书快速拿过她画押好的身契,退到一边。
宋晏泽大步迈进院子,眼底隐着怒意,不由分说的扶起阮素素。
随即向宋老太太弯了弯身,“祖母,我听说今日在为我选妾,便紧赶着回来看看。”
说着,沉冷的目光扫过玉书手上的身契,看向温锦棠,透着厌弃,“侯夫人好大的威风,竟还做的出逼着良妾签下身契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怕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老侯爷逼着他娶温锦棠的时候,他便不喜欢她。
她这样的女子,仗着自己有副好容貌,好家世,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又如何端的好三从四德,做好一个妻子?徒有其表罢了。
温锦棠心里讽刺的紧,与她成婚五年,她呕心沥血的操劳,他可曾关切过她一次?今日不过是纳阮素素为妾,他从外赶着回来不说,还好意思如此质问她。
温锦棠听着他这语气,低笑。
“侯爷既然已经两耳不闻宅内事,又有何理由来说教我?”
宋晏泽怒火中烧。
仗着她周家对自己的那点恩情高高在上,他最讨厌的便是温锦棠的这幅样子。
阮素素顺势柔弱的倚倒在他怀中,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宋晏泽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可你不该当着祖母的面把人折腾成这幅模样,侯夫人的位置,你要是做不好,便换人来坐!”
“住口!”
这话实在是不入耳,宋老太太拧眉呵斥,生怕自己这不成器的孙子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是我让玉书直接拿身契给她画押的,怎么都是做良妾,这身契别人签得,她就签不得?”
语气满是警告。
宋晏泽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人,却没有半分悔意,反倒怒意更胜。
“祖母年纪大了,她也年纪大了吗?身为侯夫人,竟也不懂体恤。”说着看向玉书,气势凌厉,“你们夫人怕是糊涂了,你若是个懂事的,现在便直接把那身契毁了,免得让外人听了我们侯府的笑话!”
温锦棠将手里的茶盏往桌案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心里寒意一阵胜过一阵。
他当真厌恶她至此?回想上一世阮素素用药害死自己,他是不是也知道?
不多想,她起身将玉书拦在身后,“侯爷当真是厉害,现在对一个丫鬟也是如此的急言令色。”
“您若想过安生日子,最好还是听我一言。妾室终究是妾室,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些其他的什么,希望王爷清楚,这侯夫人的位置,不是得了您的宠爱便能安稳坐下去的。”
话落,当着宋晏泽的面收了身契,不顾他怨毒的眼神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