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现在的宋昭远也让我很生气。
“弥补？你能让时光倒回五六年前吗？我告诉你，那些伤害永远都在。”
“我劝你别想了，你不怕以后我用你以前犯的错来**你，我还不愿意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撒气的怨妇。”
宋昭远点了点头：“颜颜，你生我的气是对的，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
他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宋昭远都在跟我嘱咐，他可能之后还会频繁去医院，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我打理。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找他帮忙，他不在的话，就找王助理。
小楠这边就我来多操心，如果在家长会以及生活学习上有需要，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安排……诸如此类。
把他这几年跟我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十分钟多。
我听着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别说了。”
宋昭远的唠叨戛然而止，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车里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安静得可怕。
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后退去，就像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过往，只可追忆，不可追回。
宋昭远果然又住院了。
听说情况还挺严重的。
也不知多严重，连宋昭远妈妈都上门找我来了。
我跟宋昭远结婚的时候，他妈妈为我们俩高兴地不行。她说，有我这个贤惠善良，又懂得勤俭持家的儿媳妇，简直是上天恩赐。
我们两个都不是在乎形式的人，只要我们感情好，一起相互扶持，以后要什么样的面包可以一起打拼来。
所以，两本证书，一杯薄酒，我正式和宋昭远走入了婚姻。
后来我们两个磕磕绊绊，连第一次闹离婚的时候，宋妈妈都出来劝过我们，甚至站在我这边，说她儿子不知好歹。
小楠出生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
她不待见小楠，对我也同样爱答不理。
我拒绝生二胎的提议之后，她跟我大吵一架，然后我跟她彻底不再往来。
我不知道她今天找过来干什么。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她灿烂的笑容突然消失，换上一副万分悲伤的表情。
“颜颜，我知道你跟小远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你不能看着他死，对不对？”
“一提到跟你离婚这件事他就伤心，就难过。医生说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最好做一些开心的事情，尤其不能难过伤心。”
“你就当骗骗他，让他度过这段时间再说，好吗？妈今天在这儿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我赶紧给她拉起来，不过她倒也不是真要下跪。
真的很受不了她胡搅蛮缠，如果我不同意，不知道她还要怎么跟我闹。
“行行行，等他康复之后再说。”
9
我到医院里接宋昭远。
顺便跟他说，我决定暂时不跟他离婚。
“你说什么？”
祝思月和宋昭远同时说出来这句话。
不过，祝思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愤怒，而宋昭远，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
看到祝思月又来到病房门口，宋昭远不悦地皱了一下眉，他让王助理把门关上，不许她进来。
他像好几年前那样，双手牵着我，对我笑得眉眼弯弯。
“颜颜，谢谢你。”
宋昭远把我抱在怀里，我耳边是他激动的呼吸声，语气有些哽咽。
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祝思月还在这里，她钻了个空子到我身边。
“姜颜颜，他只是一时病了，不清醒而已，你不会真以为他回心转意吧？”
宋昭远变心之后，祝思月没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但是今时今日，她有什么底气？
我拨了一下头发，笑道：“你等宋太太这个位置等很久了吧？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再过几十年，我腻了，你就可以上了。”
祝思月攥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我。
“颜颜！”
宋昭远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跟我招手。
我朝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拍了拍祝思月的肩膀：“不多聊了哈，我老公在等我。”
我走过去主动挽着宋昭远的手臂，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叠上我的手，眼里充满着欢欣的笑意。
走出医院大厅之后，我从他的手中抽身，往右边迈了一小步跟他保持距离。
宋昭远估计也明白过来了，他回过头朝身后望了望，露出一个苦笑却什么也没说，就继续往前走。
他的头微微往下垂着，背影看上去略微萧瑟。
回家的路上，宋昭远几次试图跟我聊天，但是我一直都兴致缺缺。
“以前真的辛苦你管着我这个大**。”
我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昭远。
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说感谢我管他。
我们的矛盾越来越深，就是因为他不想让我“时时刻刻都干涉他的生活”。
他跟朋友出去喝酒彻夜不归，我劝他少熬夜作死；他压下的那些资金，我一直监管着让他还回去；他跟祝思月眉来眼去，我毫无底线地一次又一次给他下最后通牒……
一切的一切都在为他着想，换来什么呢？
他的不解。
“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强势？”
“你的控制欲会把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推走。”
祝思月就没有什么控制欲，她对宋昭远几乎百依百顺。只要给够她足够的奢侈品和零花钱，她可以像菟丝花一样依附在他身边。
我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越想起以前为他做过的事，我就越觉得不值，越不值我就越生气。
就算他现在忽然明白是非二字是怎么写的，那又怎样？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宋昭远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宋昭远，你不用在说这么多抱歉或者感谢了。你越提起，我就会更清晰地意识到，你这些年是怎么亏欠我的，你不会以为我现在已经心平气和放下一切了吧？”
他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明白的，以后我会少说话多努力做事。”
我转过脸去。
10
宋昭远回到了家里，这个他以前一个月都不见得回一趟的地方。
我现在同意让他回来，是因为我想他好好活下去。
倒不是说还有什么幻想或者旧情。
这是那位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婶，她的眼泪和笑容深深刺痛了我。
出院的时候，那位大婶也来了，和她家的一些亲人一起。
宋昭远热情地欢迎了他们，跟大家说说笑笑，宛若是一家人一样亲切和谐。
大婶说着说着，忽然把头转过去哭了起来，宋昭远跑过去抱着她拍了拍：“你就当我是您的儿子一样。”
她又哭得泣不成声，大家劝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宋昭远得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也可以说他因为捐献者而获得了一颗良心。
无论我对他的感情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好人，更好过白白多几颗破碎的心。
到家的时候，小楠正在客厅里拿着油画棒画画。
保姆过来跟我说很快就可以吃饭了，让我们先等一会儿。我正好也没事，就洗了手上去帮忙。
我切了一点水果拿到客厅，宋昭远坐到小楠旁边，问她画了一些什么。
“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这是谁？”
“妈妈。”
“这是谁？”
“老师。”
“这个是？”
“阿姨。”
问了一圈。
“那爸爸呢？”
“没有爸爸。”
决定离婚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小楠都没问过我爸爸去哪儿了。
我们有一次提起这件事，跟她解释离婚的意思，我直白跟她说：“有的爸爸，就是不爱妈妈跟小孩的。”
她问：“那妈妈还是会一样爱我吗？”
我点头：“当然。”
她忽然笑了，抱着我的脸亲了一口：“那我就当没有爸爸好了，我跟妈妈也生活得很开心。”
所以现在小楠这句没有爸爸，已经是真没把他的缺席放在心上。
小楠的态度让宋昭远既尴尬又心痛，他尽力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我也可以一起画吗？”
小楠皱起小脸，摇了摇头，然后把画具拿到房间里去了。
本来想讽刺一句你的福报，看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我很好心地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