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断了？”江雪茹一愣，显然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
“对，而且时间拖得有点久了，这孩子是今天早上断指的，家里没有大人，一直等到中午才发现，去了县医院那边处理不了，这才赶到这边来的。”
救护车医生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道：“差不多过去快12个小时了。”
江雪茹立刻就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时间拖得已经非常久了，如果再不赶紧处理，断指很有可能就会失活，失去再植条件。
“我现在立刻就联系骨科过来会诊！”江雪茹心中立刻生出一种紧迫感，转身就准备去打电话呼叫支援。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的功夫，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走到了病人身边，竟然旁若无人的就开始解病人手上的染血绷带。
“你干什么的，不要随便乱碰病人！”江雪茹厉声喝止道。
可当李齐微微抬头后，江雪茹却是一愣，认出了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李齐？你今天不是夜班后休息吗，怎么还没走？”
李齐道：“刚准备走，听到有断指的病人就过来看看，对了江医生，廖主任刚和我说过，让我以后跟着你。”
“跟着我？”江雪茹这下彻底懵了。
自己在科里臭名昭著，虽然早就到了带新人的年资，可这么多年了，江雪茹一直都是光杆司令孤军奋战。
李齐不是大学生吗？这么好的苗子，廖主任竟然让他跟自己？
这算什么？打压知识分子？还是说，李齐今早是左脚先迈进的科室？
李齐并不关心江雪茹复杂的内心活动，没有了干扰，他继续松解小男孩手上的绷带。
一道道绷带解开，染血的痕迹越发明显，刺鼻的血腥味也更加浓烈，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不由渐渐紧张起来。
直到李齐解开最后一道绷带，露出那个狰狞的断指伤口，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男孩的食指断了半截，甚至可以一眼看到创面内的断骨残渣、白色的肌腱以及红色的肌肉血管……
皮肉扭曲旋转，几乎拧成了麻花状。
实在是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就连李齐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心里猛地一沉。
不是普通的断指类型，竟然是撕脱状断指……这就有点棘手了。
刚好就在这时，江雪茹已经联系上了骨科，正在和那边解释病情。
李齐仔细看了一会儿小男孩的断指后，走到江雪茹的身边，把手比作手机的模样贴在耳边，示意自己也有话要和骨科说。
江雪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对着电话那边说道：
“病人现在断指时间已经超过12个小时，你们那边尽快过来处理啊！什么，你现在正在手术台上？那怎么办，你们科还有人能处理断指吗？”
“那没办法了，反正你尽快吧，我先带着这个病人做检查，等你手术结束直接上台。”
“嗯，那就先这么说……”
江雪茹自顾自的说完，正准备挂断电话，李齐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
“你要干嘛？”江雪茹有些不满的看着李齐，不明白这个新人为什么一直要在这里捣乱。
“雪茹姐，我有些事情得和骨科医生确认一下，麻烦把手机给我一下。”李齐平静道。
“你一个刚下临床的新人，懂什么……”
江雪茹推了推鼻梁上的红色镜框，刚想要拒绝，可看到李齐那满脸认真的样子，脱口而出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看在你以后是我小老弟的份上！”
江雪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手机甩给了李齐，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长话短说，骨科老总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突然多了一台急诊手术，他现在正愁着没人出气呢！”
“谢谢雪茹姐。”
李齐接过电话，刚附在耳旁，那边的骨科老总果然就开始发火了：“搞什么玩意，我这边还有手术在忙呢，有什么话不能等会儿再说嘛，你们急诊科怎么这么磨磨唧唧……”
李齐言简意赅道：“这个病人是撕脱状断指，断指超过12个小时，你有没有把握再植？”
骨科老总的声音突然一顿，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撕脱状断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等等，你是谁，急诊科的人我都认识，怎么从没听过你的声音。”
“我是今年刚入职的急诊科医生李齐。”
李齐看向患儿的断指，缓缓说道：“这个患儿在爬柜子的过程中，食指塞进玻璃孔里，失足坠落时，身体明显有一个旋转下落的过程，与其说手指是被玻璃孔割断的，不如说是被拽断的更准确。”
“像这种撕脱状断指，断面呈现不规则的逆行撕脱状，皮肤、血管、肌腱、乃至于骨质都是无法直接吻合的，必须要术者经过精细的修正，才有可能严丝合缝的再植修复。”
“所以我才想问一句，对于这样一位儿童撕脱状断指病人，你们骨科是否有把握再植？”
电话那边的骨科老总顿时严肃起来：“你是刚入职的新人？那你怎么会对断指这么了解？”
忽的，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记得急诊科今年只要了一个大学生，你是省医大毕业的大学生？你该不会是张柏年教授的学生吧！”
这会轮到李齐愣住了。
张柏年？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大学的时候上过他的课，是那个瘦巴巴的小老头，还特别喜欢临下课时点名查逃课？
不过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李齐也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支离破碎的记忆。
“哦？你也认识张柏年教授？”李齐反问道。
“岂止认识！”
骨科老总顿时热情起来：“三年前我去省医，就是在张柏年教授的团队里面进修的断肢再植，他是这方面的顶级大牛，难怪李医生你对断指再植这么熟悉，原来是张柏年教授的得意门生啊。”
对于这个美丽的误会，李齐也没有主动戳破。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上过张柏年的课，自然就算是他的学生，至于这个学生纯度有多高，那就完全靠骨科老总自己脑补了，和李齐无关。
有了李齐更加详实的描述，骨科老总此时也意识到了这个病人的不简单。
撕脱状断指，而且还是一个断指超过12小时的儿童，手术难度差不多能有三层楼那么高！
说实话，他确实没有多少底气。
“这样吧，你们先把病人送去手术室，我这边手术快结束了，等会儿我找我们主任过去看看，他刚好就在我隔壁手术室。”骨科老总思考片刻后说道。
“好。”李齐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江雪茹的时候，江雪茹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齐：“小老弟这么猛的吗？撕脱状断指，这个知识点我都不知道，你竟然门儿清？”
李齐腼腆一笑：“都是书本上的死知识，和雪茹姐你的临床经验比起来一文不值。”
江雪茹翻了个大白眼：“年纪轻轻的少拍马屁，骨科那边怎么说，手术还能做吗？”
“能，让我们赶紧把病人送去手术室，马上找骨科主任过来解决难题！”李齐点点头道。
断指再植必须争分夺秒，每浪费一分钟，再植成功的希望就会减少一分。
江雪茹天生黑脸圣体，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成就了她千锤百炼的工作效率，从完善术前检查到送病人进入手术室，一共才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年轻人精力这么旺盛的吗，还不赶紧回去休息？”江雪茹见李齐又跟了上来，忍不住问道。
“我不累，雪茹姐我对断指再植比较熟悉，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李齐一副热心肠的样子。
江雪茹十分满意的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了，让李齐帮忙推平车，两人火速把病人送到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