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不是挺会说的吗?好似真的跟你懂似的,我跟你说,做人啊,还是谦虚踏实些好。”

大师兄含沙射影,伸手给孩子下了方子,简单的三味药,“柴胡,蒲地蓝和金银花。”

白纸黑字被师兄两根手指夹着,孤形飞过众人眼前之后,才落在了少年的手里。

少年低头,请了药方进了院子。

而林瑶,此时已经白了脸。

“这药不能用,只会耽搁病情。”林瑶开口铿锵有力。

“啪!”

玉质的脉枕砸在地上响亮的一声。

那大师兄愤然,怒指林瑶,一副我忍你很久的样子,“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堂堂张半仙关门的弟子,你敢质疑我?”

简直有辱师门。

大师兄转身要走,女人急了,抱着孩子指着林瑶。

“你就是个带路的多什么话。”

说罢,女人换了讨好的脸色,“她就是个村里的野丫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怎么治疗都听您的。”

好话说了,台阶有了,可大师兄的架子没下。

“客人也太鲁莽,大师兄虽然是弟子,可是也是得到师父真传的,那大师兄跟村里的土鳖比,怎么叫大师兄不生气?”开山门的少年满是不忿。

土鳖,说的林瑶。

不过女人也不在乎,急急接了声。

“您说的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带个路她还要钱,这种人您不值当,咱们还是先给宝哥儿治病吧。”

“就是就是,师兄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她一个女的,屁都不是。”少年也跟着哄。

可话说完,抱着孩子的女人,面上也僵硬至极。

都是女人,都是个屁。

既然如此,林瑶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她收好了自己带路的十块钱,转身要走,男人倏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的事,你就当没看到过。”男人交代。

他太高,林瑶才十八岁,平视他的时候只能看到结实的胸膛,稍稍抬头是男人带着胡茬的下巴,一层淡青。

气度不凡有华贵,有钱人家都要脸。

但是不该踩着林瑶的尊严。

林瑶回头看了眼孩子,“柴胡退烧不假,但是孩子高烧单柴胡配蒲地蓝,不起作用,强制服药之后必然呕吐,更甚者全身抽搐引起再次高热惊厥,恐伤及智力。”

话音落下,山门口骂声一片。

“你敢质疑我的方子?”

“你侮辱我师父。”

大师兄和学徒厉声呵斥,一边的女人也声音颤抖,“你这是草菅人命,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

大家不信林瑶。

不过没关系,她站定,视线的余光扫了眼孩子。

透亮的瞳仁黑的不见底,眼中无神倏然颤了一下,孩子眼皮微颤,这是再次惊厥的征兆,目前炎症怕已经到了头部了。

林瑶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

小学徒在门口支起炉子,柴胡蒲地蓝和金银花一股脑的扔了进去,临了要点火,还耀武扬威看了眼林瑶。

叫你多事。

蹭蹭几下,火石点了火,大师兄在饮茶。

“以后来就别带些乱七八糟的人,脏了我山门的路。”

闻声女人看了眼林瑶,眉间犹豫,就着一刹那,大师兄音调抬高了些:“怎么,我说的有错?你要是听她的,你儿子就只能一把黄土埋了算了。”

这话太阴毒,女人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您说的是。”她低声附和。

炉子咕咕的冒着泡。

林瑶听着难听的话,转身要走,却被男人挡住了去路,她看着他的脸,很是无奈的开口,“你太太不肯听我的,我能怎么办?”

男人依旧不语,他只是抬头去看那黑漆漆的山门。

剑眉星目大概就是说他,浓密的眉毛上卷着英气,微微蹙起便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气与威严。

看着好看,可惜是个不知道顾家的男人。

林瑶无奈,开口,“他们骂的太难听,我去前面转转。”

闻声,男人眸间一顿,面上沉了几分阴。

这年代山间丰硕什么都有,林瑶转了几分钟看到一节土竹,拇指那么粗只有一人高,新竹带着露珠有甘冽的香。

她伸手折了一截,拿在手里一点一点的剥开。

新竹稚嫩,空气里有清甜的味道。

她的指间从粉白色缓缓染成了翠绿的颜色,一阵清风吹过,翠绿氧化成了浓稠的黑绿色,而好似不知道,继续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剥着竹子。

“原来是个傻子。”小学徒笑着嘲讽。

女人抱着孩子去看,眼里全是厌恶和愤怒,都是她,不然也不会惹了师兄不高兴。

名师出高徒,既然是师兄,应当是靠得住的。

女人的心思五人知道,师兄却应了少年的话,口气嚣张。

“上辈子指不定做了什么缺德的事这辈子才托生个傻子,牲口都不如的东西来侮辱我家师父,真是该一棍子打死。”

“就是。”少年认可师兄的话。

林瑶还在摆弄她的竹子,药香在空气里变得浓稠,忽然有孩子的哭声,低沉无力带沙哑。

“宝宝,喝药。”

白瓷勺子盛着黑色药,浓稠刺鼻,分量很足。

林瑶手里的主子已经变成了小小的矛,只是前段圆滑没有利刃。

滚烫的药才凉便进了孩子的口,尖锐的苦涩让孩子猛然挣扎开来,那要三分流在了衣服上,三分洒在地上,还有三分吃进了嘴里。

勺子见底,药也算喂了。

瞬间,孩子就不哭了。

此情此景刺激了山门前的两人,少年又是崇拜又是骄傲的抬着下巴一脸得意,师兄洋洋得意,视线远远的睨着林瑶。

“哼,药到病除,我家师父张半仙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某些人不自量力,险些耽误你家儿子的病,人心叵测,你人可是要小心,有人就是披了人皮心却黑透了。”

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话语,师兄和少年脸上只有得意。

女人悻悻道是,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高大的男人站在台阶边,他的目光随着少女的步伐游走,他看着她在草丛间跳跃,醉红色的晚霞将她的脸打上一层胭脂。

谪仙,大概如此。

林瑶手上的东西做好了,她踱着步子走到孩子跟前,身子未动,女人的尖叫声便响了起来。

“宝儿。”

女人大叫,襁褓里的孩子眼球震颤口眼歪斜,全身颤抖着脸色发紫,她慌乱中跪下,顾不上仪态顾不上脸面疯子一般哀求着她眼里的高徒。

“救救我的孩子。”她求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