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顺天府尹内阴暗腥臭,到处是受刑的惨叫声。

“滚进去!”

一个带着刀的侍卫一把将一个满脸皱褶,血淋淋老妇扔进了刑房。

苏漓清摔倒在地,形销骨立,满头白发。

“咳咳。”

她清了清磨砂一样沙哑的嗓子,勉强抬起眼皮,便看见一双鎏金黑靴狠狠踩在了肩膀上,眼前一个威仪雄浑,暴厉恣睢的老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漓清桀桀笑了声,发出破锣一般的嗓音,艰难道:“我道是谁,原是安相啊,怎么,居然有空闲来牢狱中看我了?”

“蠢货。”

安寒低垂着眉眼,眼神幽深阴戾,冰冷地扫过苏漓清苍老难看的脸,阴戾道:

“你把自己的脸,弄得太脏了。”

苏漓清嗤笑一声,挑起了干枯怂拉的眼皮:“这脸脏不脏有甚关系,还是大人想起了从前与我花前月下……嗬!”

话音未落,安寒瞳孔骤缩。

一声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苏漓清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低头看去,便见一把绣春刀无情刺破了她的胸口。

苏漓清呕出一大口鲜血,笑道:“原来……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哈哈哈……”

苏漓清边哭边笑,形如一个疯婆子,最终双眼布满血丝倒在安寒脚下,死不瞑目!

她原是上京清贵名门苏家的嫡长女,自幼娇宠着长大,却在嫁入安王府的那一刻,好运便到头了。

先是入门时克死公婆,中年又克死丈夫,晚年克死儿子!

她这一生,克父克夫克子,便是上街最破败的巷口,都流传着她不详的传言,甚至最后得了个通敌叛国的罪民,含冤入狱!

她不甘心!

苏漓清死后并未离去,灵魂留在世间,终日飘荡在上京城内。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么游荡下去之时,一日,尘土飞扬,一队浩浩荡荡的军队围住了上京,为首的,正是她那被她克死的丈夫,公婆,儿子!

而她一直爱护的庶妹苏婉婉,正坐在安林墨的身后,娇羞地倚着他的脊背!

她丈夫安林墨手提红缨枪,以为妻子报仇,为生民立命为由,攻入皇城。

安林墨的军队内赫然有着大半敌国长相的外邦人,他嘴上说着要为她讨一个公道,却从没提过要去乱葬岗找她的尸体!

反而在功成后笑着揽住苏婉婉腰身,同她一起嘲讽自己愚蠢,连个小小的骗局都看不出来。

苏漓清哪里还不明白,都是她少女怀春,一心爱慕安林墨,才没注意到她这一世的经历究竟充满了多少欺骗!

安林墨……

你们一家好狠的心,假死潜逃,让我替你们顶罪!

苏漓清眼眶充血,目眦欲裂,若有来世,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断,暴尸荒野,好好尝尝我在牢狱中受的罪!

苏漓清魂魄在巨大的仇恨之中崩裂,终是失去了意识。

好热……

苏漓清喘了一口气,忽地眼前白光一闪,眼前是大红色喜帐,她看到眼前男人累得气喘吁吁,心里便知道刚才已经与他行过夫妻之事了。

这布置,便是过了几十年她也还记得,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她唯一与安林墨**的那一日!

她这是,重生了?!

还不待苏漓清细想,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反应,正过身来看她。

苏漓清眼睛猛地微微睁大。

不对,这不是安林墨!

和她行房的人竟然是安寒!!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丫鬟道:“世子妃,世子让您快些换好丧服过去。”

安寒猛地抬起眼皮,眼中杀气四溢。

苏漓清内心一凛,生怕被发现已经清醒,便装作仍旧迷糊的模样,轻声软语地喊了一声:“夫君……”

安寒黑沉的眸子扫了苏漓清一眼,这才穿好衣服推窗离去,动作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苏漓清等了片刻,缓缓呼出口气,风透过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她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认识安寒几十年,最是知道他性格暴虐多疑,冷血无情,若是方才被他发现自己清醒了,只怕是自己才重生就又死在了他手里。

门外的丫鬟见屋内久久没声,忍不住又唤了一句。

苏漓清扬声道:“来了。”

出口的嗓音微微沙哑,却是年轻又娇软,充满鲜活的。

苏漓清挑唇笑了一声。

穿好自己的大红嫁衣便走了出去。

安林墨,还有我那今日被“克死”的公公婆婆,这一世,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守在门外的丫鬟震惊地看着苏漓清一身红衣,捂住了嘴。

世子妃竟然准备穿着嫁衣去灵堂,这是不想活了不成?!

穿过三步一景的亭台楼阁,苏漓清一身红衣,出现在了挂满白帆的灵堂,径直走到了棺材前。

居高临下的挡住了安林墨的光线。

安林墨抬头,看见苏漓清的一身红衣,顿时勃然大怒,起身就要一巴掌打在苏漓清脸上。

“贱妇!你克死了爹娘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穿着嫁衣出现在灵堂!这就是你苏家的教养不成!”

“哼。”

苏漓清冷笑了一声,扭头避开了安林墨的巴掌,反手一推,直接把安林墨推得撞到了棺材上!

安林墨气得手抖:“你……!”

苏漓清挑着眉毛,心内恨意疯狂肆虐,冷冷地看着安林墨。

这时因棺材被撞得晃了一下,苏漓清忽地看见棺材里的老人眼皮子动了动。

她顿时眯了眯眼。

正要动作,一双柔荑轻轻挽住了苏漓清的手臂。

苏婉婉柔声道:“姐姐想必也是急着替母妃守孝才穿着嫁衣来的,姐夫就莫要怪罪了。”

苏漓清这才发现,她的“好妹妹”苏婉婉竟然在灵堂之上。

多不合理啊,偏生她前世竟半点没察觉!

苏婉婉这般说了,安林墨也不好再多说,便冷笑道:“既如此有孝心,你今日就跪在这守灵一夜吧。”

苏漓清眸子微动,神色不卑不亢道:“妾身知道了。”

她跪在蒲团上,将纸钱放入烧火的盆中。

一阵冷风吹过,苏漓清眼神一冷,忽地放飞手中的纸钱,冷冷看着纸钱飘到了顿时飘到了白帆上。

大火猛地窜了起来,滚烫的温度席卷了灵堂。

苏婉婉顿时惊得脸色煞白,大叫一声:“不好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