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瞥见身后方有一辆看着挺低调,但车壁四周挂着珐琅琉璃宫灯的华丽马车正拐过街巷,挂着祁王府的标记。
姜意暖笑了。
她慢悠悠的走在马车前面,脚步踉跄着摔倒,也顺势逼停了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然而,若非坐在车架上赶车的年轻侍卫狠狠拉住缰绳,她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萧砚山坐在马车里,顺势放下了手中酒杯,语气淡漠且没有情绪起伏的问了句:“景书,何事?”
“爷,车前摔了个姑娘。”
裴景书如是答道,他自认为没有撞上这位姑娘,若不是她突然倒下,马车也不会停下,更不会搅扰到主子休息。
“挡路者,杀。”
萧砚山说这话时眼皮都未掀半分,只是兴味索然的执壶倒酒,并非他弑杀,而是自他得胜归来,暗杀索命之人如过江之鲤,换而言之,他活着就是陛下跟太子的心头刺。
传闻祁王冷血无情,他冷冰冰的几个字,虽未见人,也足以教人胆寒心悸,她不禁后怕的想,如他这般的人物,下媚药给萧砚山,她是如何得手的?
“祁王有物件落在我这,不知可否赏脸见上一面。”
来不及细想,姜意暖顺势摘下兜帽,当她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时,赶车的景书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这姑娘他今日里见过三次。
一次是被主子抱进了上林苑,还有一次是宴席上她跟太子爷同席宴坐来给主子敬酒,而现在竟然主动追到街上,撇开这倾城绝艳的容貌不说,胆识倒是真不小。
只是她一个未来太子妃,如此处心积虑接近,必然心思不纯。
裴景书在心里暗自揣度,以他主子的狠戾,恐怕这姑娘绝对高估了自己,他主子是谁,那可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王,出了名的铁血无情。
车内毫无动静,裴景书捏了捏腰间软剑,只等着自家主子再开口下令,此刻再瞧月下美人,已是多了几许惋惜。
“一场交易,祁王见我也并无损失,难道殿下不想知道我手上的筹码?”
她垂首,眼尾细细上挑,她随手掸了掸衣摆尘土,语气清落淡然,举手投足尽是泰然自若。
“噢?”
萧砚山眯了眯眼,悠闲的执起酒壶倒了杯酒,大拇指上墨玉扳指若有似无的滑过青瓷酒杯,似乎对窗外美人的提议,索然无味。
见他并未应允,姜意暖眼珠子一转,立马放柔了语调,她站在马车边上,娇怯间又带了一股子妖媚:
“爷在调查十年前林将军灭门的疑点,若殿下肯抬手帮我,我自然也非无情之人,投桃报李,了却殿下一桩心事。”
话音才落,萧砚山眉峰拢起,眼里也有了厉色,他挑开车帘,好整以暇地往外瞧,冷眼打量着马车外看似乖顺无害的姜意暖。
“上来。”
他曲着两指,招宠似的朝着姜意暖勾了勾手,揣测的目光一刻未停的凝着她上了马车。
“是。”
姜意暖弯唇一笑,朝着侍卫景书瞟了眼,后者这才后知后觉的放下马镫。
车厢内比夜色黯淡几分,她挑开帘幕走进车厢,唯一的光,便是摆在檀木镂花小桌摆着一颗夜明珠,盈盈如白的光将男人那张瘦削精致的轮廓隐匿在阴翳中。
“坐。”
他手指摩挲着酒壶,冷冷看着她。
马车内并不宽敞,萧砚山本就身量颀长,往锦椅那么一斜,长手长脚占据了椅凳大半,她若坐下,便只能挨着他腿边,与坐其怀,并无两意。
“祁王殿下这三联印玺应该是先帝所赐之物,若是丢了,岂不是可惜,臣女连夜送来,也想讨您一个恩赐。”
姜意暖开诚布公,她掌心一翻,便露出了手上那枚金蟾玉雕的印玺,是祁王封地西北时,先帝赏赐之物,想必这印玺意义非凡,换他那枚簪,应是不难。
“本王拿了你那么重要的簪子,此物送你也算两清。”萧砚山悠闲的靠着侧壁,嘴角微勾,笑得更像只奸佞的野狐狸。
他自然没有错过姜意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而后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眼中混杂的惊愕,愤然,随后那强装镇静的模样,像极了他在战场上被猎杀的火狐狸,呜咽哀鸣也如这般软乎乎的可怜。
姜意暖被他这话说得一滞,连心头盘算好的话此刻都毫无用武之地。
“太子心生怀疑,定会彻查此事,祁王殿下能否归还珠簪,这三联印玺于您至关重要,岂可轻易送人,请殿下收好。”
她耐着性子讲道理,根本不理会萧砚山眉眼间的戏虐。
“不能。”
他眼尾狭长,稍稍往上提,那漫不经心地一瞥,十分张扬,他把玩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连看都懒得看桌上的印玺,自始至终,他都没开口问一句林将军惨遭灭门的案子,当真是沉得住气。
前世这桩命案牵扯出太子通敌北狄,虽然这桩事并没有直接扳倒太子,却也成了太子萧策登基后被世人诟病的缺憾,若他能早三年查出来此案,朝堂之上,萧策便再无机会登基。
姜意暖重生后一直在暗自调查,难道萧砚山一点都不在意?
“林将军惨遭灭门并非诅咒,而是人为,难道殿下就没怀疑过有人通敌卖国?”
她咬咬牙,挑开了话题,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她决定先投些香饵,再谈交易。
“大梁朝都知道你跟太子青梅竹马,又是从小便痴迷于他,自然是为心仪之人,什么都肯做。”
萧砚山想起白日姜意暖蓄意算计,眼神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阴翳,他唇边的弧度愈深,且并不接姜意暖口中林将军灭门案之事。
“殿下多虑了,我想嫁太子爷怎会委身殿下,如今臣女私事尚未了却,还得在太子身边蛰伏些许时日,还望殿下抬抬手,帮臣女渡过难关。”
萧砚山冷笑:“这事于本王有何益处,本王为何替你开脱。”
听他有此一问,姜意暖淡然平静,又道:
“殿下志不在藩王,若太子跟姜家联姻,兵权在手,地位稳固,若殿下助我脱困,月余,太子跟姜家再无瓜葛。”
萧砚山轻笑了声,小姑娘胆子是不小,明着示弱,暗地里谋划算计,他抬眸,慵懒地望着她,估量的眼神将她掂上一掂,姿态闲雅冷肆。
“诚意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