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看着从未亮起的紧急联系号码,季宇之愣在那。

那是南夕的电话,他一直设置在第一个,如果有天活不下去了,他就拨通这个号码,说出此生最勇敢也是最后的一句话:“南夕,我爱你。”

看他愣在那里,难道是怕打扰了治疗?

吴冕刚想开口提醒他,接个电话没关系的。

季宇之的手决然得接通了电话,手指点在屏幕上咚的一声。

吴昊还在纳闷,接个电话,至于搞这么惊心动魄,每次心理疏导他都带这个手机,但是一次也没有响起过。

听到对面的声音。

“季宇之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季宇之吞咽了一口根本没有的口水,没有回话。

“不好意思,打错了吗?”

南夕是按照前世记忆中季宇之的号码打过来的,那已经是几年后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别人在用这个号码。

对方没有回音,南夕只能说:“打扰您休息了,抱歉。”

眼看着对方就要挂断,季宇之终于出声“没错,我是季宇之。”

手机来着扩音,吴冕清晰得听到对面女孩惊喜的声音“真的是你吗?季宇之?”

季宇之闭上眼睛,斜靠在椅子上,身上出现短暂的松弛感,这让吴冕很好奇,他做季宇之的私人医生已经有了两年时间,他应该也算得上季宇之的朋友吧,可季宇之面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现这样松弛的状态。

对面的女孩是南夕?他从季宇之的口中无数次听过这个名字,每一次发病,他都在喊,南夕救救我。

可南夕是谁?吴冕却一次也没见过,也没听过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有事?”

“也没有,就,就问问你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吃了。”

“吃的多吗?”

“饱了。”

“你们家厨师做的松鼠鳜鱼不错,明天我去。可以做吗?”

“会。”

……

南夕纯粹是在没话找话说,就是想和和季宇之多聊聊天,他太寂寞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情感压抑的太多,自然就会生病。

季宇之闭上眼睛感受她说的每一个字带给她的快乐感,直到电话挂断,才不舍得缓缓睁开眼。

他不知道南夕怎么会知道这个电话号码?这个是私人电话,连樊叔都不知道,只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南夕变了。

她换了发绳的颜色他都清楚,更别提如此大的变化,可那又如何,只要她是南夕就行。

吴冕做好了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的打算,毕竟两年了,他一直不肯吐露心声,甚至有时候他就是陪对方坐了两个小时,这样的陪伴是否有用他也不知道,他年少成名是远近皆知的心理医生,可面对季宇之就是无可奈何。

季宇之把手机握在手中摩挲,还在回忆她每一字,每一句。

“你想听听关于她的事吗?”

“南夕?”

“嗯”

“我当然愿意。”

对比以往单方面的他问,他不答,今天愿意主动说一些事情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她在我十七岁那年救了我,那场车祸中。”季宇之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粗重地喘了两口气,手抚上手链,方才继续“我没有完全昏迷,看到她拼命地把我从车里拽出来,她急得满头大汗,很不专业地帮我做心肺复苏,她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她让我别怕,她来救我了。她不知道,我一心求死。多亏她一句话,我才活了下来。”

吴冕听着也不忘观察他,他的手不安地转动着手上的珠子,明明很痛苦不愿意说,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把南夕当做了你的救星?爱上她了。”

季宇之再次陷入了沉默,吴冕不奢求他能够做答,他已经进步很大了,愿意开口就是好现象,他要去见见这个南夕,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最起码和季宇之的交流中感受到了一点点求生的欲望。

时间到了,吴冕习以为常,自顾自推门离去。

却在打开门的一刹那听到季宇之说“其实更早,在那以前。”

吴冕回头看他,他又陷入了沉静中,薄唇紧闭,再也不想和人交流。

那时他刚转来十三中,性格不好,不和别人交流,是别人口中的怪胎。

体育课上,一个羽毛球飞落在他头顶的树梢上,女孩在旁边跳了很久,羽毛球像是故意和她作对,就是没有掉下来。他心烦意乱,一脚踢在树干上,落叶簌簌而下,羽毛球也掉落下来。

她捡了球,感激地对他说“谢谢哥哥,你真好哎。”

阳光刺眼,女孩明媚的笑也扎眼,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心里。

课后,她还蹦蹦跳跳地送水过来“哥哥,你好我叫南夕,今天多感谢你,这是给你的水。”

她丢下水就跑,从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的他,拿起来放在地上的水。

回头看着书柜上的礼盒,那瓶水赫然躺在那里,还有写错的废纸,断掉的发卡……

清早就收到季洛之的短信。

“夕夕,不好意思,昨天贸然邀请你来我家,今早才想起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哥喜欢安静,你就别去打扰他了,我回来找你。”

南夕嘴角一抽,本来也不是冲着你去的,正好你不在,留了和季宇之的独处时间。

可季洛之不在家,以什么理由去呢?

正当犯愁之际,张倩推门进来“还在磨蹭呢,还不快点起床,季家一大早就安排司机来接你了。”

来接她?

从窗口望去,樊军正站在院内和南安相谈甚欢,一辆红色保时捷特别显眼。

“宇之这孩子可怜,您作为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人,还要多照顾他啊。”

“少爷命苦,以后希望能娶个合他心意的少夫人,让她宽慰一些。”

“可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啊,不然我也愿意给他做这个媒人。”

两年前南夕阴差阳错救了季宇之,清醒之后,季宇之隔三差五地就往南家送东西,南安看他年少父母双亡,暗地里没少关心他,不过少年聪慧,果断,做起生意来比他这个老手强多了。

樊军笑笑不语。

南夕简单穿了一件毛衣,头发松散的绑着,拉着行李箱下楼了。

见状,南安连忙去帮宝贝女儿拿。

“你就去一天,拿这么多东西干嘛?”

“明天我就开学了,反正我和季宇之一个学校,他顺道就把我带过去了。”

前世情感方面愚钝,唯独成绩很好,这让季洛之羡慕不来,南夕和季宇之同读平理工,学术性最强和平大齐名,而季洛之只能花钱读个野鸡大学。

“好的,就你爱讨巧,明天放学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别老麻烦宇之,他不比你,不务正业,他生意上忙着呢。”

“哎呦,知道啦,知道啦。别老说我,最近有人找投资的话警醒一点,别心软就同意了。”

南家就是在季宇之十九岁以后因为一次错误的投资才逐渐没落的。

看着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也越来越懂事,南安心里闪过一个想法,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这不就是现成的嘛。

一路无话,樊军也觉得现在的南夕和以前不同,更加沉稳成熟了。

少爷的心思太容易猜了,季洛之明明一早就出门了,还是马上让他来接南夕,明明是自己想见。

“南夕**,您的行李我帮您放入客房,少爷在二楼最右侧第一间书房,您请自便,就当自己家。”能帮少爷就这么多了,描述地够清楚了吧。

“好,谢谢樊叔。”

一路上了二楼,没想到樊军也拎个行李跟在后面“我今天住在这?客房不是在四楼吗?”

“四楼今天在清扫,不方便入住,少爷特意安排了您住在这。”

“奥,是这样啊。”

书房的门大开着,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季宇之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竟将正在签字的纸给戳破了。

南夕进去以后就将门带上了,书房不大,紧闭的空间,孤男寡女,气氛有些暧昧。

季宇之只能假装在看文件,实际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偶尔抬头瞥她一眼。

她来了以后,空气中都弥漫着她的香味,呼吸有些不畅,他松开了领口的扣子,试图让自己呼吸畅快一点。

南夕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前世怕他更多,知道他长的好看,却不知他的身材也这么好,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一件薄衬衫下面隐隐可见紧实的肌肉,领口大开,锁骨露出,十分诱人。

前世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一直分房别住,竟错失了这样的美景,只那一次,她差点跌下楼梯,他将她搂在怀里,亲上了他的锁骨,想到这南夕不禁脸红心热。

南夕***裸的目光更让他心跳加速,只能强迫自己专心看文件,手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写下她的名字。

昨天整夜都在梳理今生前世,几乎未曾合眼。

现在看他安稳坐在自己眼前,眼皮似有千斤重,沙发上他的外套就放在一旁,她伏在上面,竟是香甜一觉。

原是做了一个美梦,后来季洛之的脸浮现,随后季宇之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地割着手腕,她害怕极了。

她半天没有动静,季宇之侧头一看,竟然伏在他的衣服上睡着了,自己的衬衫湿透,而她居然毫无防备的睡着了,她对自己这么放心的吗?

天气渐渐转暖,可就这样睡着还是会着凉,季宇之拿了他常睡的小毯准备给她盖上,她毛衣宽松,躺着的姿势让胸口的风景一览无遗,季宇之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不停地吞咽口水。

睡梦中的她眉头紧锁,声声啜泣。

他不敢碰她,只能呆站在旁边看。

鲜血布满了她的梦,南夕惊醒。

“季宇之,不要。”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害怕、恐惧,和以往看他的眼神一样。

季宇之冷下脸来,脚步急急地往后退,他又让南夕害怕了,都是他不好。

他掐住了左手,一用力就把手链的线挣断了,光滑的珠子散落一地,把南夕送的东西弄坏了!

季宇之眼神慌乱,无助,怎么办?南夕会生气,连一句话都不会和他说了,怎么办?

看了看身上的毛毯,和满地散落的珠子,他惊慌失措,眼睛无神的模样,加上她大喊出声的梦话,她知道季宇之一定是误会了。

她拉住季宇之的手,手腕上已经有掐出的血印,用尽全力掰开他掐住手腕的右手。

“季宇之,我不是怕你,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我怕你离开我,我怕永远见不着你,季宇之不要伤害自己,季宇之,不要。”

季宇之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噩梦?不是怕我?”

“怕你。”

听这话,季宇之身体僵硬。

“怕你离开我,季宇之,你不要离开我。”南夕哭出声来,梦里季宇之的生命慢慢流逝的痛苦,再一次袭来,南夕压抑了太久,终于在此刻爆发。

“我不离开你,你别哭,你别哭。”

季宇之手忙脚乱,想伸出手擦干她的眼泪,又不敢。

南夕直接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直至衬衫湿了一片才停止,又拉着他的衣袖,醒了醒鼻涕,季宇之有洁癖的,但是南夕顾不得,季宇之终于放心搂住她的后背,手一下一下拍打着。

听到书房内动静,樊军立刻来查看,敲了敲门没人应,打开门后就看见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悄摸摸准备关上门,没想到门不凑巧发出“吱”一声,南夕看向门前的樊叔,立刻不好意思想挣脱季宇之的怀抱,季宇之却视而不见,把她箍得紧紧的。

正是尴尬无声之时,南夕不争气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向季宇之,这次他没躲开“季宇之,我饿了。”

搂着她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樊叔,午饭准备好了吗?”

“好了,少爷随时都可以用餐。”

“去吃饭。”

樊军完全当视而不见,虽然进展迅速了一点,可是年轻人嘛!

季宇之终于放开南夕,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上立刻发红直到脖子根,转过身,半跪在地上捡起那些珠子,一颗一颗在手心擦拭干净。

“季宇之,不捡了,这个坏了,我们不要了。”

“我怕我忍不住要……。”

季宇之没有往下说,就知道她应该都明白。

南夕脑中闪过他手上的伤口,随即把头发上绑着的发带解下来,黑色的蕾丝上有着xi的字母样式,南安给她定做的,价值不菲,她小心翼翼地绑在他的手腕处。

“这个比那个昂贵,赔给你行吗?”

季宇之点点头,南夕看着他的细白的手腕上绑个黑色的蕾丝,生出一种破坏他的欲望,这要是绑在床上……

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一大跳,上辈子过到了28岁,其实还没有和男人亲密接触过。

和江城在一起时,她不愿意,连手都不愿意给他牵。

被季宇之以救南家之名逼迫结婚后,是她不敢,她一心以为季宇之是个变态,尤其是在阁楼发现他派人跟踪她,拍了很多照片后。

南夕咳嗽两声,也不等季宇之,径直朝餐厅走去。

樊军疑惑,南夕在这留餐一向是佣人端进季洛之房间去吃的,她是怎么认识去厨房的路的?

季家公馆可不是一点点大,占地1800平方米。

“让人把珠子捡回来,18颗,一颗都不能少,串起来,放在我书桌上。”

“是。”

季宇之紧随其后,他才不管南夕为什么有如此大的转变,只要她可以慢慢接受他,他愿意配合治疗,他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和她在一起,南夕,你主动来的,这一次逃不开我了。

手腕的蕾丝拂过手心,季宇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