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陆离,自她有记忆起她就是生活在一家福利院里的。

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没有家人的小孩。

有这么多玩伴,她还挺开心的。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院长送他们去上学。

那时候,她才知道多亏了国家的义务教育制度。

不然,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哪来的钱去上学。

知道来之不易,她便越发勤奋努力。

在她十岁那年,有一对看着挺和善的夫妻收养了她。

她记得院长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小梨,这对夫妻结婚好几年了没生育,以后想必也不可能再有了。这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胜在人口简单,你去了那边之后,总归比待在福利院里好,乖,听话啊。”

就这样,小陆离被这对夫妻手牵着手离开了这家福利院。

事实也的确如院长所言,他们对她挺好的。

三餐是变着花样来的,营养均衡。

每季都会有新衣服穿。

这一度当陆离以为自己能永远拥有这份幸福。

可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养母怀孕了。

是啊,命运就是这般无常。

养母算是高龄产妇了,正儿八经地初二人母,那份激动与期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陆离也为之高兴,即使养父母已经不怎么花精力在她身上了。

那一年她刚升高一,新生家长会上只有她没有家长出席。

没事,保胎重要,她懂的。

后来弟弟平安出生了,养父母都很开心,甚至难得地也给她包了一个红包。

她一如既往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直到高三那年,一天,她放学回到家里,一开门,便看到养父母两个人沉着一张脸坐在了沙发上。

她轻轻关上门,迎来的却是破口大骂。

原来是贺斯年的家里人找到他们了,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唯一的要求是让她,陆离,离贺斯年远远的。

贺斯年是谁?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也是她喜欢的人。

父母亲缘她可以不要,不在意,但贺斯年不行。

一向乖顺的她没有答应下来,于是被强硬地锁在了小隔间里,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套书桌椅,和一扇天窗。

听着门外大锁落下的声音,陆离还想着,早知道把手机装书包里了,这样还能摇个人来“救”她。

可惜,那时的她还是有些天真了,以为自己只会被关上几天就能出来,饿一饿也没事。

哪知道在她被关的第三天晚上,趴在桌上睡觉的她被一阵浓烟呛醒。

原来是隔壁家着了火,火势蔓延过来,她的养父母早在第一时间带着弟弟逃了出去,独独忘了被他们锁住的陆离。

情况紧急,陆离直接搬起椅子砸门,可惜不只是椅子太脆皮了,亦或是门太牢固了,它纹丝不动。

火势已经蔓延到她这个小阁楼里,眼见着小厕所里的水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

万般无奈下,她打开天窗,顺着水管爬了出去。

她家在六楼。

以前她还觉得自己的手脚功夫挺厉害的,也不怕高。

但这一次,她发现,她恐惧这个高度。

当她的身体呈自由落体向下坠落时,她还怪一定是这几天没有东西吃,饿得她没有了力气。

再有意识时她已身处太平间,身体盖在白布下,她呈灵魂之态,无法触碰人或物,也无人问津。

不知过了多久,太平间的门被推开,贺斯年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来看她了。

他将她的身体带到火化场,为她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墓地,盛装出席她的葬礼。

他,还有她的养父母。

不同于以往她所熟知的温和,这一刻度他狠戾地逼着那两人在她碑前磕头认错。

她趴在自己的墓碑上,用手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的养父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行为,哀求贺斯年的原谅。

后来,在场的只剩下他了。

也是奇了怪了,这时候天空突然落下了细雨。

原来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源于生活啊。

小雨淅沥,他缓缓抬步,越走越近。

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还是当初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拍的。

拍了好几张。

那时候流行大头贴,好多学生都会去拍。

她记得这张照片应该是合照,她和他的,被剪了一半下来。

眼看着贺斯年越来越近,陆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自己现在应该是“鬼”了,阴气太重,不能离他太近。

他倚着她的墓碑坐了下来,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她,低头不语。

即使贺斯年不说,她也知道。

这人,一定是在自责了。

如她所想,贺斯年连对不起这三个字都开不了口。

他怎么能想到就这么几天,先是女孩无缘无故不来上学了,紧接着她的父母来退学。

原本真以为是如学校里传的那样,她为了追别的男人跑去其他学校了。

但是,等他得到消息时,什么都晚了。

其实自己的父母才是罪魁祸首,自己的不强大才是原罪。

在墓地陪了她一天,贺斯年吻了吻照片上的女孩,挺直着脊背大步离去。

后来,任凭家人打骂,贺斯年毅然决然地报了军校,投身军旅,至此,几年难得回来,孤独一人。

他的战友有时会看到已身居高位的他在闲暇时分,会拿出一张照片,一看就是一下午。

那张照片有些浮夸,像是早年间流行的大头贴。

正在墓地里自得其乐的陆离突然被吸入了一股黑暗之中,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发现,她居然能控制自己的手脚了,看着沙发上沉重脸的养父母,才意识到自己是回到了那天,她跟养父母爆发激烈矛盾的那天。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把门关上!”

陆离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轻轻的将门虚掩。

养父母接下来的话跟上辈子的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如何来解释她的这种情况,是过往如大梦,还是她得以重生。

坠楼的失重感太过强烈,她更愿意相信她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重获新生。

那么这辈子。

“你们说的我可以答应,这50万你们拿着,我一分不要,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解除领养关系,迁户口,从此以后我跟这个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是以前,养父母可能会犹豫,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再加上这笔巨款。

“行,解除了你可别想再进这个家一步,还有,家里我买的东西你一样也别想拿走!”

闻言,陆离轻轻扯了下嘴角。

于是第二天她如愿以偿地解除了这份领养关系,借这笔钱买断了他们的养育之情。

翻开暗红色的户口本,她看到户主,是十八岁的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