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魏老爷子的长子长孙，魏岚的堂兄，也是她父亲姜教授曾经的得意门生。
“不知道您已经回国了，”姜昭神态十分拘谨，“我应该早点来拜访您才是。”
“我也是昨天才回来，”比起其他魏家人，魏言的温和更显真诚，“我听家里人说小辰今天带了个女孩儿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你。”
姜昭捏着裙角的手指收紧：“是……”
“挺好，”魏言轻笑，“小辰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你们两个在一起挺好。”
“咱们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都是大姑娘了。”魏言随意地坐在姜昭对面的藤椅上，随手一指，“来，坐下说话。”
是五年零八个月前。
姜昭在心中默数，僵直着后背坐了。
“老师出事之后我就出国了，也没办法照顾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魏言看向姜昭的目光温和，一如十几年前。
姜昭抿起唇角微微颔首：“我挺好的，陈家人并没有亏待过我。”
魏言叹气：“其实当年我也想过留下来，只是……对了，关于杀害老师的凶手……”
“师兄，”姜昭猛地抬头打断魏言的话，“当年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魏言皱眉，“那你跑到我那里说看见的那个人……”
姜昭摇头：“应该是受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关于当天晚上的事情，我现在都不太记得了。”
魏言眉头皱得更深：“怎么会这样？”
姜昭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神：“那天您不是也跟我下楼看过了么，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手，应该都是我受惊吓过度臆想出来的。后来陈家也带我看过心理医生，治疗了挺久。”
“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放下了。”
“昭昭，”魏言身体前倾向她靠近，“如果真的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我一直都想帮你。”
姜昭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良久她才抬起头冲着魏言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的师兄，我没有骗您，我现在过得真的很好。”
魏言没有再说话，只紧紧地盯着她。姜昭脊背挺直，豪不避讳地迎视着他：“师兄，谢谢您。”
魏言见状终于收回眼神，轻叹一声：“你说得对，过去的事情就放下吧。不过——”
他再次抬起头来，神色无比认真：“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一直都在。”
姜昭眼圈微微泛红，刚想要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魏岚满含笑意的声音。
“明知道爷爷只想见你一个人，你还把姜昭也带来了，真不知道我是该夸你勇敢还是该骂你蠢。”
不管是说话的这个人，还是这句话本身的含义都没有让姜昭觉得意外。
只是……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魏言，果然看到魏言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现在好了，把爷爷惹生气了吧，连饭都不留你们了。”不远处魏岚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知道你喜欢姜昭，可长辈的面子也得顾着点不是。”
姜昭垂了眼眸，遮住满眼的讥讽。
魏言却似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低声喝道：“魏岚，别人的事情也是你能这么胡说八道指手画脚的？”
“哥？”魏岚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讶异，“你怎么在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就这么出现在了姜昭的面前。
魏岚在看到姜昭之后似乎才意识到为什么魏言的声音会如此严厉。她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得意味深长：“啊，原来昭昭也在这里啊，我说我哥怎么这个时间还在家里……”
魏言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魏岚嗤一声，将后面没有说完的话系数收了回去。
“知道你今天过来，所以想跟你打声招呼，”魏言看向宋慕辰，声音又恢复了柔和，“只是没想到先碰到了昭昭。”
“言哥竟然认识昭昭？”宋慕辰不动声色站到了姜昭的身侧。
魏言轻笑：“我认识昭昭已经十几年了，那时候你还小，大概不记得了，我的导师正是昭昭的父亲，姜教授。”
……
对于宋慕辰并不知道魏言是姜教授的学生这件事，姜昭是真的没有想到。
她以为自己能够顺利留在宋慕辰的身边，这人必然是已经将她的前世今生能查的都查个清清楚楚了。
所以，即使这个人在回去的路上臭脸了一路，姜昭也并没有打算开口解释。
很显然，这一趟魏家之行，让他们二人都没有得到什么愉快的体验。
直到关了灯合上眼睛，姜昭都没有跟宋慕辰说一个字。
可很显然，有人对她的沉默十分不满。
黑暗中，室内除了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男人动作里带着明晃晃的怒气，而姜昭的沉默似乎并没有让他觉得痛快，反而愈加的愤怒。
这一夜，姜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睡着的，只是等到第二天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她看着尚存着一些褶皱的床单，有些怅然。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
“昭昭，现在方便说话吗？”高思茵的声音似乎有些急。
姜昭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情绪依旧不高：“嗯，你说。”
“你怎么了？”高思茵非常敏感地察觉出她的不对，“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昭深吸了一口气：“魏言回国了。”
电话那边的人也陷入了沉默。
姜昭苦笑一声：“我是真的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哪怕再见到了，也是这人家庭和美儿孙满堂的时候。”
“昭昭，”好一会儿高思茵才重新开口，“你后悔吗？”
“当年不是他的话，我都不知道被埋在哪块儿黄土下面了。”姜昭仰起头，“思茵，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后悔？”
高思茵声音感慨：“走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他说，他会一直帮我。”姜昭的手盖上眼睫，“可是我骗了他。”
“昭昭……”
“好了，”姜昭深吸一口气，重新坐正了身子，“你这么早就打电话给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是那个地址查到了？”
“地址的事情还在查，”高思茵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这次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魏岚在M国，登记结婚过，并且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离婚的记录。”
这个消息显然比魏言回国更让姜昭觉得震撼。
“她已经结婚了？那她为什么还会回国，而且还……”
魏岚这几次的行为很明显是照着宋慕辰来的，如果她在国外已经结婚了，那这几次对自己故意的挑衅又算什么？
来自白月光的恶趣味吗？
姜昭觉得想不通，十分想不通。
那边的高思茵显然非常明白她的想法：“那如果我跟你说，所有人，包括魏家的老爷子都不知道魏岚在国外已经登记结婚了，那你是不是就能想通了？”
“没有人知道？这怎么可能……”
姜昭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疑惑似乎都串成了一条线，让她瞬间恍然。
难怪，难怪宋慕辰明明还爱着魏岚，却狠了心拉自己来做挡箭牌，难怪魏老爷子明明没有说要见她，宋慕辰却依旧坚持带了自己过去。
姜昭呼出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宋慕辰是不是知道魏岚已经结婚了？”
高思茵对于姜昭的敏锐非常佩服：“虽然我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已经知道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什么？”
“在魏岚最初留学的那几年，宋慕辰几乎每隔两个月就会飞M国，有时候是出差，有时候是洽谈，可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样固定的行程维持了四五年。”
“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姜昭瞬间就明白了高思茵话中的意思：“是的，我也记得。某次他回来之后消沉了很多天，并且从那天之后，除非必要，他再也没有去过M国。”
“所以，”高思茵轻笑，“你觉得那一次，你的宋总是看到了什么呢？”
姜昭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我原以为宋慕辰在面对魏岚时候的克制是自尊作祟，原来啊，人家是为了保护白月光呢。”
“众所周知，魏家老爷子一直都很喜欢宋慕辰，所以这次把魏岚叫回来，很大可能就是想要促成他们两人的婚事。”高思茵的声音带着些幸灾乐祸，“只是老爷子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女居然胆大至此。”
“只是我有些想不通，”高思茵有些疑惑，“你说这魏岚明明已经结婚了，怎么还敢回来招惹宋慕辰？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这婚结得密不透风无人知晓么？”
“这就是这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了，”姜昭嗤笑，“每个人都是聪明绝顶，也正因为太过聪明才会格外的胆大妄为，将其他人都当做了傻子。”
高思茵啧啧有声：“啧啧啧，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依着这段时间魏岚的行为来看，她应该是不知道宋慕辰已经知道她已婚的事情了。”
“她知不知道我现在并不关心，”姜昭的笑容更深，“我现在关心的就是，现在的魏岚已经不可能撼动我的位置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紧通知你的原因。”高思茵笑得欢快，“我就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姜昭的眼神再次柔和了下来：“谢谢你，思茵。”
“说这些干什么，”高思茵的语气十分随意，“我们可是嫡亲的姐妹。”
听到嫡亲的姐妹这几个字，姜昭再次沉默了下来。
高思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啊，那什么，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那个手机他们那边已经收到了，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监听设备。”
“嗯？”姜昭皱眉，“没有？”
“是的，”高思茵肯定道，“完全没有。”
姜昭一愣。
她这是，误会宋慕辰了？
那边的高思茵还在滔滔不绝：“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宋慕辰这人，比咱们想象的腰更难缠。”
姜昭含糊地应了一声，心底某处却泛出了浅浅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