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见到贺兰时的时候,
他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谋逆之臣”,
是即将登上皇位的新帝。
而我是当朝拥护旧帝忠心耿耿的王侯嫡女,
是与他势不两立的存在。
他却在即将登上皇位的前一天,当着全城人的面抢我的亲,撕毁了旧帝给我下的婚书。
贺兰时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在他登帝位迎娶帝后的那天,嫁给他的却又不是我。
1.
贺兰时带军队进入临安诚意图弑帝时,整个临安全知道今天是我和当朝正二品的晋王成亲的大好日子。
满朝王侯嫡女都在羡慕我嫁给了皇帝的哥哥晋王——沈知敬,尽管小皇帝尚年幼,先帝却依旧固持己见,不顾全朝文武大臣的举荐,将沈知敬这个继位的最佳人选只封了个正二品官职,而宠妃的儿子却成了继位人选。
大婚当日,十里红装,满城繁花失了颜色,我着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帔。
直到贺兰时率领的一众叛军拦住了婚轿,逼我下轿。
我慌了神,也不敢掀开盖头,直到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往他身边一带,我才和他视线交汇。
“好久不见啊,或许我现在应该叫你许昭?”
他轻笑一声,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许昭,嫁他你可当不上帝后,嫁我才能!”
说罢,一阵尘烟四起,贺兰时驾马而去,留下的军队却缴了成亲队伍,毁了我的大婚之日,让我短短半天沦为全京都的笑柄。
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贺兰时颇会谋略,叛军如此声势浩大,引人耳目,却还是在一个晚上和朝廷里的奸细里应外合,将尚年幼的小皇帝逼退了位。
当晚,贺兰时便潜入我的闺房,毁掉了小皇帝下的一纸婚约,并将我打晕,强制锁在了皇宫一隅,禁止了我的活动。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闹着见贺兰时,而是在他关我的房间里溜达。
随遇而安是我一直相信的,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凭借以往被训练过的侦查技能,在贺兰时关我的房间里,我居然真有意外发现,挂画之后藏着一处暗门,暗门之后,在这里我发现了一份外族的信件,这和我曾经在父亲那里看过的一模一样,是已经被灭的郦国文字。
还未来得及多想贺兰时这里怎么会有那个郦国文字的信,我就听到暗门外面传来脚步声,借着挂画我躲在暗门之后,透着门缝听着谈话。
“贺小侯爷当真对那晋王未过门的夫人感兴趣?”声音让我听着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贺兰时对那人的提问丝毫不在乎,端起茶抿了抿,轻笑道。
“我对他人之妻可不感兴趣,莫要说笑,不过是万花丛中过,尝尝**的滋味罢了”
如此的说笑,就能在我心头划上几口子,贺兰时总是知道伤我哪里才是最疼的。
脚下不稳,突然一下将本就虚掩的门撞得更开,好在声响不大,等我在抬眸看去,就在门缝里窥见了熟悉的身影,那人回头,我看清正脸,是父亲!
2.
虽然我贵为王侯嫡女,但是待遇上却不曾有过嫡女的待遇,父亲早早将我送到暗卫处生活,学习杀人算计,以便为他效力。
而我的妹妹却能在和我同样的年纪里无拘无束,有着爹爹的溺爱和自己阿娘的陪伴。
我不明白,直到现在到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明知道我在这里,却不施救,可是我总是愿意去相信父亲的决策,毕竟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他了。
3.
仅仅一晚上,临安城就改天换地,变成了贺兰时的国家,年少称帝,意气风发,贺兰时好不风光!
下人见我没在房里待着,就赶紧通知贺兰时,看他为我急急忙忙的样子和说就是玩玩我的人真是两模两样。
“许昭?要是我不来抢这个亲,我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等人物”
贺兰时用着说笑的语气,漫不经心,我却知道他是在嘲讽。
回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我精心谋划的一场刺杀。
世人皆知昏庸无能的小皇帝迟早要被下面反,可是爹爹还是依旧选择辅佐其称帝,而贺兰时作为曾经一度放言要称帝的家伙,便成了爹爹要除掉的对象。
贺兰时,侧七品的景王,是大家不怎么重视甚至遗忘的对象,自从发布此等言论一度成为街头巷陌的讨论人物。
我想,不过一介武夫,不过是想要借此歪门邪道去哗众取宠,真是自不量力。
景王久不面世,且住在城外,见到他真面目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唯独那次公主大办宴席邀请多次,才肯赏面子出来。
我在他必经之路设下陷阱,准备待到人仰马翻我再一击毙命。
没想到却出了意外,出现了另一支和我有同样目的的暗杀队伍,身手在我之上。我便想着借刀杀人,一举两得,却没想到景王居然活了下来。
当暗杀的人消失,我揭开轿子帘一看,久不面世的景王,居然生的如此貌美,额头的殷红鲜血衬得他更加惹人心疼。
一个更好的主意一闪而过。
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在一个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救命恩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就这样搀扶着贺兰时住进城外的一处农户家中。
整整两日他都未醒过来,我都担心自己这么努力照顾他白费力气。
就连农户的娘子都夸我对自己的相公爱之深切,我也懒得解释。
第三天,贺兰时终于醒了。
“你是?”贺兰时警惕道。
“小女子…额…是…是附近的一处农户罢了,叫我朝朝就行。”我遮遮掩掩,所幸他也没有多问。
原本想着,等他对我降低防备心后下手,不曾想这家伙的戒备心是真重,一连几天都未多与我有过问候之外的交谈。
直到,某天我沐浴更衣之时,一抹黑衣闪过,我随手抓来几件贴身衣物,意图与其对峙时,黑衣却将我搂在怀里,摸着我胸前的月牙挂坠问,
“此物你从何处找来的”语气严肃,搞得像是我偷的。
“自然是我娘给我的”我呵斥他,一把挣脱,摸出藏在背后的小刀,刀光闪过,在男人脖子上留下一抹血迹。
明明身手在我之上,却不躲,也不还手,令我着实诧异。
4.
隔天,我趁着贺兰时穿戴衣物之时,隔着门缝,意图确认那道伤疤的主人是不是他时,他却突然一把推开门,来不及反应,我就一头撞到他胸口,炙热的呼吸从我的上方传来。
“看到了吗?朝朝”
说着,拉着我的手摸到他脖子那处伤口,道:“这样子看清楚了吗”
我还未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就先我一步,埋首在我肩头,带着怨气浅浅咬了我一口,笑着说“终于找到你了!”
我一头雾水,“我们认识吗?”
我试探问了一句,却未曾得到他的回复。
仿佛那日过后我们的距离一下就变近了许多,贺兰时也由一个满身刺头的狼狗,变成了一个听我差遣的忠犬,只是我总觉得他瞒着我什么。
其实有时候,少知道一些事反而会轻松点活着。
很久之后我想,如果我没有与贺兰时相遇,很多事情,大概就不会发生了。
5.
眼前这个对我嘲讽的贺兰时和当初天天和我腻在一起的那个简直天差地别。
我不知道自那次分别之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昭?要是我不来抢这个亲,我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等人物”
他的话我半点没听进去,见我久久出神不回答,贺兰时就一把将我拉近,多年使剑已有老茧的手覆到我的脖子上,缓缓掐住,看似用力,其实我也没感觉到疼,我不明白他现在到底在演哪出,他却将我甩下,空留一句“看着就烦人”然后离开。
“看着就烦人”,我嘴里念叨着,耳边传来下人的窃窃私语,我知道自己现在活像个被冷落深宫的妃子。
一连几日,贺兰时都未曾来看过我,仿佛这处地方已经被世人遗忘了,冷冷清清,独我一人守着。
再后来,先传到我耳朵里不是他贺兰时登上帝位的消息,而是他要迎娶帝后的消息。
起初我还不知道他要娶的是谁,只是觉得他当初与我在城外里许下的诺言都是狗屁,即使他是受人尊敬的九五之尊,而我却也依旧是空有虚名的王侯嫡女。
只是来访我的住处的人突然变多,大多爱攀附权贵的妃子都来向我祝贺。
“昭昭好福气哈,令妹现在和当朝圣上喜结良缘啊!”
众人皆来贺喜,只有我觉得讽刺。
贺兰时天下那么多人你都可以娶,偏偏娶的是我最羡慕的妹妹—许芸!
6.
大婚那日,办得比我那日不知道隆重多少倍。
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房梁挂朱缎,窗户绣双喜,许芸穿着一袭流光溢彩的嫁衣,品红色双孔雀绣云璎珞霞帔,红唇皓齿。
而贺兰时穿着一身大红直坠婚服,腰间金色蛛丝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邪性。
我站在大殿之外,遥遥在望,只觉得觉得高不可攀。
突然我的手被握住,跌进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的视线被他的手挡住,温热的呼吸在我耳边传递。
“昭昭,别看他了,看着我不好吗?”
带着祈求的语气,我知道,是沈知敬。
7.
沈知敬,正二品的晋王,也是我的定亲对象。
或许是因为和我一样不怎么受宠,我和他关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沈知敬人如其名,知书达礼,温润如玉,待人友善,在我看来如果是他继承皇位,说不定贺兰时还夺不了这个帝位。
我知道沈知敬和我,贺兰时这种人不一样,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野心,沈知敬生在帝王世家却不求皇位,只想要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然后安稳过日子,而我和贺兰时要的从来不是安稳。
我和沈知敬认识的或许比贺兰时还早,孩童时期,我在皇宫里就跟着师傅训练时,沈知敬就在我的保护对象之内,柔柔弱弱,不会反抗别人的攻击,却总是在满身伤时,看到我就露出笑来。
长大了也还是这样,喜欢像这样握着我的手,要求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爱意轰轰烈烈,没有掩饰,没有猜忌,没有算计,似乎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8.
有时候我想,如果能一直被沈知敬握着,大抵也是不错的。
可是,现实的每一步发展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暴风雨之前总是格外宁静。
就像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婚,暗处确实危机四伏。当四周暗卫涌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大婚早已是借口,贺兰时的目的别有所人!
暗卫疯了似的冲向爹爹,沈芸还未来得及扑倒爹爹面前,就被贺兰时从身后一刀致命。
鲜血染红了这场大婚。
“不可以!不可以!爹爹”
我扑在地上喊着,再也忍不住的嘶声大叫了起来,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意图一把挣脱开沈知敬的怀抱,他却执意不让**近。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沈知敬的手臂上,牙齿毫不容情的狠咬下去,鲜血溢出,顺着他洁白的手腕缓缓流下。
我好恨!贺兰时你真是好计谋,谋了这么一场大局。
此刻,我才幡然醒悟,大婚之日的谋杀只为清除自己登上皇位的障碍,暗门的那封信,那晚和父亲的谈话,所有一切只是为他那已经灭亡的郦国复仇,而杀死因为带头灭他国的正是我的爹爹。
贺兰时你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计划,瞒着我一步步落实自己的复仇计划,而你又是怎么变成了当朝景王?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看不透贺兰时,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好似将我整个人席卷,恨贺兰时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没了,我哽咽着,
“沈知敬我没有亲人了”
他紧紧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慰我,
“昭昭,你还有我,没事的,我也没有亲人了,但是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