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刘顺德靠在屋檐下打着瞌睡,耳边突然一阵嘈杂,他眯着眼看过去,宫门外似乎有人在争执。

“怎么回事?”

刘顺德一甩拂尘,走过来问道。

守门的侍卫回道:“刘总管,是寿康宫的宫女想要见皇上。”

刘顺德这才定睛看去,他揉了揉眼睛,面前这个跟落汤鸡似的人,他盯了半天才想起是谁。

妧卿声音柔柔的:“刘公公,太后娘娘说身体不适,想请皇上去看一看。”

刘顺德清了清嗓子:“皇上这会儿不得空,这样吧,我叫人请许院判去寿康宫瞧瞧。”

妧卿身上湿漉漉的,她下意识地揪着衣袖,目光哀求:“公公...若是皇上得了空,能不能去一趟...”

她似乎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头都埋了下去。

刘顺德皱眉,有些不耐:“你先回去吧,等皇上忙完了自然会去看太后。”

“是.....”妧卿声音低低的,她退了出去,却没离开,只是在御书房外不远处候着。

天上白光乍现,沉闷的雷声响起,妧卿打了个寒颤,浑身冻得直哆嗦。

刘顺德无意间看到她还没走,忍不住皱眉。

他略微思索,撑着伞走出去道:“雨这么大还不回去?”

妧卿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瓣:“奴婢...奴婢再等等...”

刘顺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见她浑身湿透,裙摆上还都是泥泞,有些恍然。

太后虽说和皇上关系不好,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个点只是因为身体不适就来请皇上,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这宫中不动声色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刘顺德瞬间就明白了,八成是这宫女哪里惹了太后生气。

想到那日在梅园,皇上似乎对这小宫女有几分兴致,刘顺德便道:“你先去偏殿候着吧,若是皇上得了空,自然会去看太后。”

“偏殿?”妧卿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赶紧摇头,“奴婢在这等着便是。”

一阵一阵的雷声掩盖住了她的声音,刘顺德见她磨磨蹭蹭的,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御书房的偏殿中燃着炭火,桌上还摆放着热茶,刘顺德见她在门口踌躇着,开口道:“进来吧。”

妧卿觑了眼干净昂贵的地毯,再看看自己滴着水的裙摆,有些难堪地垂下头绞着衣摆:“奴婢怕弄脏了.....”

刘顺德不说十分了解宣凛,但伺候他二十多年,六七分的心思还是能猜到的,否则他也不敢自作主张让妧卿进来。

见她这般拘谨,便道:“无碍,这里本来就是给宫人休息的地方,进来候着吧。”

他说了几次,妧卿也知再不进去就是太不识好歹了,她这才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刘顺德还要去御前伺候,便让她一个人在这等着。

妧卿站在殿中,脚底下的地毯渐渐被水氲湿,她有些局促地想在身上擦一擦手,但衣裳都是湿的,怎么弄都干不了。

身上实在太冷,她便走到暖炉旁,热气腾腾的感觉让人舒适了不少。

------

快到子时,丞相才从御书房出来。

刘顺德走进去,便见男人坐在书桌前,还在批阅着奏折。

“皇上可要歇下了?”刘顺德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侧,恭声道,“浴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天色已晚,明日还要早朝...”

宣凛并未抬头,还是在奏折上洋洋洒洒地落下朱批。

半晌,他才捏了捏眉心,起身往外走去。

刘顺德连忙跟上去,见他往寝殿的方向去,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

“皇上,刚才寿康宫来人,说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一趟。”

宣凛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声音沉了些:“太医可去了?”

“奴才叫人去请了许院判,只是....”刘顺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斟酌了下才道,“外边雨太大,奴才便让那宫女在偏殿候着。”

丝丝缕缕的水汽氤氲在男人面前,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刘顺德。

刘顺德心下一咯噔,忙道:“奴才是想,若是皇上有事想问她,便留了她下来。”

“那日在梅园皇上见过那宫女...”

他话音落下,宣凛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双动人的眸子。

他转身往偏殿走去。

偏殿中燃着沉水香,雾气缭绕,宣凛走进来便看到那女子靠在暖炉旁睡着了。

她很是拘束,靠在暖炉旁,两只胳膊圈着膝盖,小脸枕着胳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有些滑稽,但又很乖顺。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那双澄澈的杏眸紧闭,巴掌大的脸蛋格外苍白。

刘顺德正想出声,就被男人制止了。

“出去。”

殿门关上,宣凛一步步走到妧卿面前。

他伸手拂了拂女子紧蹙的柳眉,在触及她滚烫的额头时,剑眉紧皱,对着外边扬声道:“去传太医。”

......

妧卿睡得很不安稳,前世和今生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交错着,她紧紧抓着胸前的被褥,不断地呓语:

“不要.....”

“啊!”她猛地惊醒。

雨停,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妧卿坐在榻上迷茫地看着四周,毛毯从身上滑落。

微凉的触感让她倏然清醒过来,自己还在御书房的偏殿中!

妧卿赶紧下床,腿上发软让她差点摔倒。

脑袋有些发疼,她看到一旁放着热水,连忙走过去梳洗。

铜盆前放着一面铜镜,妧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妧卿一直知道自己长得美,只是人人都惋惜这样一副样貌居然在一个卑微的宫女身上。

更何况在宫中,这样的容貌也许不是福气,而是祸害。

她垂下眼睑,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凭什么她的命运只能由着旁人去安排?她难道不能为自己争一争吗?

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她不由得呼吸乱了些,在这御书房,能让人给她换衣服还让她留宿一晚的,只有圣上。

草草洗漱了一番,妧卿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刘顺德看见她出来,脸色比昨夜似乎客气了些,笑着道:“醒了?”

“刘公公...”妧卿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衣摆,“奴婢昨夜...”

她其实想问她怎么睡到榻上去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刘顺德笑得褶子都皱起来了:“你昨夜发烧,皇上请了太医来给你看,顺便叫宫女给你换了身干净衣服。”

妧卿猛地掐紧了手心。

“皇上在御书房等着,既然醒了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