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柳潇荷像是被顾红妆眼底的清狠给震慑住了,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容貌普通的女子竟生出几分怯意,就好像……好像当初面对顾红妆时一般。

这个想法立刻被柳潇荷摇去,顾红妆已经死了,她亲眼看见的,怎么可能呢?

“我说……我与顾红妆积怨已久,本来因顾红妆之容她便在沉湘阁更受欢迎,在我这里夺去了不少客人的钦慕,那日花魁大赛,她更是出尽风头,什么沉湘有女顾红妆,惊才绝艳世无双,那些男人,看中的不就是顾红妆那张脸吗?”柳潇荷讽刺地笑了笑,“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是个雅妓,可谁又知道她是故作清高,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她那副身子,指不定被多少人糟蹋过。记得有一次,我便瞧见她与一名男子在床笫间温存……”

柳潇荷对她的不满,顾红妆早就知晓,她的那些话,在她死前早就听过一遍,她已无所谓,倒是没想到她唯一一次与容诀做了过火的事情便被她瞧见。

容诀……顾红妆苦笑。

“我对你与顾红妆之间的个人恩怨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顾红妆的尸体在哪里?”

柳潇荷一愣,又赶紧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日我虽站在门外,听顾红妆没挣扎多久,屋内的人就全跑出来了,说是顾红妆死了,我进去一看探她鼻息果然没气了,我心慌,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回去之后我一直觉得不安,害怕尸体被发现,所以只得找了几个大汉又回去想将尸体埋了,可是等我们去的时候,顾红妆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不要报官……求求你不要……”柳潇荷抬头哀求的看着顾红妆,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叫人生出几分怜爱之心,紧接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扒着顾红妆说道,“不是我想让顾红妆死的,是有人指使我……”

闻言,顾红妆一惊,“是谁?”

“是个男人,但我从未见过,看起来应该很有钱,他告诉我只要我弄死顾红妆,他就会给我一大笔钱,甚至不会让人查到是我做的……是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所以答应了他……”

顾红妆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起来,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有人想要她死?她平时接触的人并不多,虽说在沉湘阁得罪过几位少爷,但也不至于至此,而且还是柳潇荷没有见过的人。

她的死,竟是因为真的有人想要夺她命。

顾红妆低头看柳潇荷,嘲讽与恨意显然,“就因你怀恨在心,便答应了那人,你不旦没有直接弄死顾红妆,反而想到了这样恶毒的方法,竟然找人轮*奸她,她不堪受辱便咬舌自尽,我说的对或不对?”

顾红妆深吸了几口气,心里气极恨极,即便柳潇荷说有人指使她要顾红妆的命,也改变不了顾红妆死前受辱之事。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顾红妆有多绝望,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死。

只有死。

顾红妆强忍住想要掐死柳潇荷的冲动,一瞥眼,便看到柳潇荷手腕上的镯子,那是上好的羊脂玉,顾红妆识得,上面刻了两个字‘子初’,那是容诀的字,是他赠予顾红妆的。

她明明对容诀已心死,却偏偏又是舍不得的。

从柳潇荷手腕上将镯子用力掰下,什么话都没有说便离开了,不顾身后女子的哭喊。

刚将门合上,顾红妆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了防止有人过来打扰,顾红妆让苏幕卿守在院子里等她的,可是此时空落的院子里哪里还有苏幕卿的影子。

目光一闪,顾红妆便看到从屋檐上飞下来的人影正在向着她慢慢走来,她心头一凛。

那个人她也认得,聂祺骁。

聂祺骁走到顾红妆面前,恭敬道:“苏姑娘,王爷有请。”

依旧是香满楼,甚至是上次在这生了事端,与容诀和容季碰面的隔间。

顾红妆跟着聂祺骁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聂祺骁为什么会在那里,是否听见了她和柳潇荷的对话,又或是……是为顾红妆而来。

聂祺骁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容诀一身白衣,悠然自得地坐着,却遮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清贵气质,随手端起桌面上的清茶,微微尝了一口,馥郁的茶香满溢。

他眸子也没抬一下,淡声道,“苏姑娘,请坐吧。”

顾红妆应声而坐,又迟迟不见容诀有话说,她首先开了口,“不知王爷找絮娆来此是为何事?”

“事出有三。”容诀放下手中的瓷杯,拿起一旁备好的茶壶,往顾红妆面前的瓷杯中斟茶,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这杯茶,是为向苏姑娘道歉。”

“絮娆怎敢让王爷倒茶。”顾红妆心中了然,大抵就是为了之前容诀将她抱回府中,引来了百姓的闲言碎语。

果然,容诀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顾红妆并未猜测。

“先前是本王做事鲁莽,未替苏姑娘考虑周到,惹来了一些让苏姑娘名誉受损的谣言,但本王绝对并无冒犯之一。”容诀声线始终未变,将倒好的那杯茶递到顾红妆手中,道:“不管如何,本王是该道歉,这杯茶,就当赔礼道歉,望苏姑娘大人有大量。”

容诀的举动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颇低,但到底是天潢贵胄,眉目之间还是清傲。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若是顾红妆不应下,倒是显得她不知好歹了。

顾红妆浅笑,接过纹理清晰的瓷杯,“王爷于我有救命之恩,而王爷却觉得有愧于我,既然如此,便功过两相抵吧,王爷不必再介怀此事。”

望着顾红妆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容诀思虑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良久,他才缓缓道出第二件事,“明日父皇在宫中设了家宴,不逢节日,也无需要庆贺之事,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父皇此举为何,那日在此听闻苏姑娘说起,那想必苏姑娘定是知道了。”

那日在此顾红妆谈及此事,容诀和容季都未曾说什么,只是饮茶,顾红妆本以为两人都是不在意,没想到今日容诀却开了口,如此便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家父回家是曾提起过,皇上召家父进宫说了不少话,大概是听闻外面的谣言,有损皇家威严,所以有意赐婚与你我二人。”顾红妆如实道。

容诀看向她,目光深究,“苏姑娘对此有何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如果她真的苏絮娆,那么定然也是只能遵旨行事,按苏絮娆的性子,哪里敢抗旨不尊?可她偏偏只是顶了苏絮娆的身体的顾红妆,她和容诀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的确很快乐很自在,她也曾抱有女儿家的幻想,若是嫁给容诀,那会如何。

但如今,她已心如死灰,不再对容诀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那是的顾红妆,如何能料到,现在会是这样的局面,她又能有什么想法呢?

容诀见顾红妆神色微愣,眼眶甚至有了微红的迹象,好像是想到她为何会如此,漠然开口,“苏姑娘是否想到了太子?”

这下顾红妆是真的愣了,抬眸不解地看向容诀,他这话的意思是……苏絮娆和容璟有些关系?

“苏姑娘不必讶异,你虽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从小便因为一个偶然的机遇与太子相识。”容诀顿了顿,眸光变得深了些,“长大后更是和太子走得近些,父皇他们心里有数,皇后也希望你能与太子成婚,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

原来竟是如此。顾红妆对于自己小时候八九岁以前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更别说现在多了些苏絮娆模模糊糊的记忆,混乱不堪,有时候顾红妆都会怀疑,顾红妆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她是不是疯了。

死后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重生,说出去谁会相信?恐怕会将她当成疯子或者妖女抓起来,不是乱棍打死就是以火烧身。

她对苏絮娆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清晰,就像容璟,若不是容诀提起,她并不知道原来苏絮娆竟还与他有些瓜葛。

“王爷,婚姻大事,向来不由儿女做主。”顾红妆笑道,“更何况若是皇上真的有意指婚,絮娆一介女流,也定然不敢抗旨连累父母。王爷倘若对这桩婚事不满,可以私下去找皇上谈一谈,毕竟是父子,想必皇上不会太过为难王爷。”

言语之间的推托容诀自然是不会不懂,对于苏絮娆他是没有很熟,但好歹相处过,回答的这些话,跟他想象得多少有点不同,性子好像变得难缠了些。

“如此,那便听从圣意吧。”

顾红妆抬手握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袖遮住了神情,此时她心里是有几分无措,怕容诀提及这第三件事,若是她没猜错,这第三件事恐怕就是聂祺骁为什么不在其他地方而是在沉湘阁柳潇荷房门前带她来这的原因了。

“接下去,王爷是否想问絮娆为何会在沉湘阁调查顾红妆之事?”顾红妆微微笑着,先发制人总比太过被动的好。

提及顾红妆,容诀的眸子都沉了沉,眉目多了几分冷意,“苏姑娘最好如实相告,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要试图找借口糊弄本王。”

本来她以苏絮娆的身份调查这件事已经够小心了,连找柳潇荷都是交代苏幕卿去做的,却还是被容诀抓了现行,要是那天在顾红妆的门前还有苏幕卿打掩护,那么今天,确是没什么借口可以再找。

但定然也不可能告诉容诀实话。

“颇觉可惜。”顾红妆叹了口气,面露遗憾,“絮娆与顾姑娘一见如故,哪里想到她就这么死了,想去沉湘阁了解一下情况,却不料那日遇见了王爷,但絮娆也听了些碎言,说顾姑娘之死事有蹊跷,所以找家弟着手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