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7章

既然开了口,刘伟鸿便索性多说几句。

“其实刚才大姑说的情形,在外省也是有的。我虽然刚去青峰地区农校上班不久,这种消费,铺张浪费的吃喝,也见过不少,腐败现象逐渐蔓延开来,这种情形不大好。农校的很多师生,谈起社会上的腐败和不公平现象,都是忿忿不平。社会矛盾有逐步尖锐的趋势。”

刘伟鸿缓缓说道,不徐不疾,气度十分沉稳,遣词造句也非常到位,很是客观。

此言一出,大家都悚然动容。甚至老爷子雪白的寿眉也扬了起来,一连看了刘伟鸿好几眼。

这就是那个叛逆至极的孙子?

难道在春安读了几年大学,就有这样的长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刘伟东淡然说道:“伟鸿,你还年轻,不要人云亦云。青峰地区农校的师生,能够知道多少事情呢?”

语气明显有些不以为然。

也不是说他完全不赞同刘伟鸿的言语,但在这种场合,家族第三代子弟,以往唯独他才有发言的权力。如今刘伟鸿冒了出来“抢风头”,这是刘伟东不能容忍的。

他才是老刘家的嫡长孙,是老刘家理所当然的最合理继承人。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大哥,也不是人云亦云。现在群众之间,确实存在着部分不满的情绪。尤其是学校,很多学生通过报纸和其他途径,了解到一些不公正的现象之后,情绪比较大。如果不加以引导,我认为有可能酿成比较大的社会事件。”

说这话的时候,刘伟鸿的神情很是笃定。

这是他曾经亲眼见证过的,所以很有底气。

老爷子警惕起来,说道:“成爱,你做教育工作的,伟鸿说的这个情况,值得重视。学校不能乱,那些学生娃娃,更不能乱,要进行正确的引导。”

刘伟鸿心中一阵欣喜。

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给予他正面的评价,尽管只是一句话,但也已经足以让他高兴了。

是一个好的开头。

“好的,爸爸!”

刘成爱连连点头。

“另外啊,伟鸿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吃喝现象……是这样吧,伟鸿?”

老爷子又望向刘伟鸿,询问道。

这真是破天荒了。老爷子竟然会一连两次赞许刘伟鸿。

“是的,爷爷!”

刘伟鸿忙即答道。在他所经历的后世,简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都成了口头禅。难不成在眼下,还是一个新鲜名词?

“嗯,这个提法很新颖,但是,也比较形象,定性比较准确。这个情况更加严重,不能等闲视之。待会诸磊来了,我要亲自和他谈谈这个问题。”

老爷子严肃地说道。

刘成胜插话道:“您亲自和诸磊谈?”

显然,刘成胜对老爷子这个决定,不以为然。老爷子今天八十整寿,在这样的日子里,谈论如此严肃的话题,刘成胜认为不是很合适。

“嗯!”

老爷子重重点了点头,脸上神情更加严肃。

刘成胜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老爷子决心已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个决定。一念及此,刘成胜瞥了刘伟鸿一眼,神情略带不悦。

你一个毛头小子,逞什么能?

不料老爷子竟然真的开始对这个孙子感兴趣了,说道:“伟鸿,你在农村工作了一年,还有什么新鲜事?说给我听听。”

听起来就是爷爷和孙子拉家常,但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却决不可如此认为。何种话当说,何种话不当说,是必须想清楚的。刘伟鸿也并不认为老爷子当真会对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常琐事感兴趣。但眼下老刘家也就他一个人是在农村工作,其他人都在大城市。老爷子若想得知农村的真实情况,似乎只能向刘伟鸿询问了。

刘伟鸿也有点意想不到。

虽然他是想要从现在开始改变一切,但老爷子马上就向他发问,还是让他略感措手不及。但耽搁太久,显然也是不行的。

这个机会,无论如何要抓住。

刘伟鸿略一沉吟,镇定了一下,说道:“爷爷,我去青峰农校工作还不到一年,了解的情况还不是很全面……就我所知道的,向您说道说道……

刘伟鸿侃侃而谈。他重生之前,是春安省农科院的副研究员,对这些东西,还是比较熟悉的,知道怎样说话才合乎规矩。所以遣词用句非常注意,尽量客观公正地反映问题,不加上自己的评论。这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最能获得老爷子的好感。

刘伟鸿这一开口,顿时将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是一个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说的话?

刘伟鸿刻意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这也是讲话的技巧,看看别人的反应如何,也想引起大家的进一步重视。

“嗯……你接着说!”

老爷子明显被吸引住了,催促道。

“农副产品价格上不去,农民就没有能力加大对土地的再投入。化肥、种子、地膜等等物资都在不断涨价,农民每种一亩地的成本不断上涨,获利越来越少,他们侍弄土地的热情也就会越来越淡。长此以往,农村的发展很成问题,不要说机械化耕种,增产高产,就算现有的模式都难以维持下去。我国长期实行的工农业剪刀差政策和户籍政策,严重制约了农村的发展。所以现在青峰地区有很多年轻的农村壮劳力,放弃了耕种土地,外出揽工,赚几个活钱贴补家用。农村和农民的负担也就越来越重。社会矛盾会进一步积累……所以,爷爷,我很担心,这种矛盾会在近期之内爆发出来,形成很严重的社会问题。”

刘伟东忍不住了,有些不悦地说道:“伟鸿,你不要危言耸听。现在的形势还是很好的嘛。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只是个别现象,并不是普遍的存在。至于严重的社会问题,就更加不必担心了。”

所有的人都望着刘伟鸿,看他如何作答。在大家的印象之中,刘伟鸿必定会“恼羞成怒”,叛逆之性大发,和刘伟东唇枪舌剑一番,然后自顾自走掉。

刘伟鸿笑了一笑,神情很是平静,说道:“大哥,我也希望这是一种个别现象。但我亲眼所见,这个确实已经是普遍存在的情况。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加以正面的引导,而是对这种情形视而不见,社会矛盾很快就会大爆发,造成极大的混乱。”

“好,好!”

老爷子高兴起来,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望向刘伟鸿的眼神变得比较亲切。

“伟鸿啊,要求进步是好事,要坚持下去。”

“是,爷爷!”

刘伟鸿恭恭敬敬地说道。

家庭聚会的时间并不长,接下来,就不断有人登门祝寿。

大约九点以后,刘成胜便亲自率着弟妹,在门口迎客。

这个迎宾也是有讲究的。第二代子弟,基本要到齐。只有刘成胜的妻子杜于馨例外。她是长媳,等同女主人,需要在客厅安排接待事宜。老太太肯定不会管这些事情了,就是陪老爷子坐着。

三代子弟,没有规定。刘伟东是一定会陪伴在侧的。其他的三代子弟,可以在也可以不在。毕竟都还年轻,在不在无所谓。往年这个时候,也只有刘伟东在。不过今年,就加上刘伟鸿了。没有人叫他,他自己跟过去的。

当然也不会有人赶他走。

他父亲刘成家甚至投来了鼓励的眼神,脸色也不是那么严肃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刘伟鸿的表现着实不错。竟然让老爷子一连夸了两个“好”字,当真难得。就算是刘伟东,似乎也没有得到这个彩头。而且,刘伟鸿不是靠着“嘴甜撒娇”这样的小孩子手段得的夸奖,说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这孩子变化怎么这么大呢?

但无论如何,这是好事,刘成家很欣慰。

客人登门的间歇里,刘伟东似乎很随意地和站在自己身边的刘伟鸿闲聊起来:“伟鸿,农村生活过得习惯吗?”

这就是刘伟东与其他弟妹的区别,不说“乡下”,说“农村”。

刘伟鸿微笑答道:“还好。农村虽然物质条件差些,胜在空气清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单纯,没有大单位那么复杂。”

“呵呵,伟鸿啊,看来这几年农村生活,确实让你改变了很多。看问题的眼光比较特别了。”

刘伟东便摆出大哥的架子,赞赏地说道。

虽然是两个小字辈聊天,一干长辈们可都在认真倾听。刘伟东在老刘家的地位不一般,大家对刘伟鸿这么大的变化,也感到好奇。刘伟东夸奖刘伟鸿的话,也道出了长辈们的心声。

这个最喜欢胡闹的刘伟鸿,经过几年乡下生活的锻炼,着实大不相同了。光是那份沉稳的气度,似乎较之刘伟东也不多让。而且说出来的话,也大有道理。若是一般的年轻人,肯定就要说在农村生活,如何如何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了,刘伟鸿却开口就谈到了人际关系。

“你刚才不是说,下面的群众,情绪很大吗?”

刘伟东反问道。看来他对刘伟鸿“抢风头”的事情,依旧有些耿耿于怀。只是当着老爷子的面,不好说得太多。这时候自然没有了顾忌。

刘伟鸿正色说道:“大哥,下面的群众有情绪这也是事实。”

刘伟东也严肃起来,说道:“伟鸿,认真观察身边的事务,是好的。但也不能一叶障目,不能总是带着找问题的眼光去看待社会的变化。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你可千万不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影响。尤其你是我们刘家的子弟,更要注意。不要一不小心就被人利用了。”

刘伟鸿心里一股邪火升腾了起来。刘伟东不但将自己当做了老刘家的嫡系传人,而且将自己当做了唯一的传人,似乎任何一个弟妹略微出格一点的表现,他都会视为一种威胁。

你是老刘家的嫡孙,难道我就是外人?

无疑刘伟东是不希望自己“接班人”的地位受到任何挑战,希望整个老刘家的力气都花在他一个人身上。当然,他也会反过来关照兄弟姐妹们。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刘伟东才是老刘家的继承人。对弟弟妹妹们的关照,尽管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主动权却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刘伟鸿很快就将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他以往的表现实在太差了,远远不是今天这一两个小时就能扳回来的。如果自己一个沉不住气,说了什么出格的话,那么好不容易赢得的那么一点好印象,又会立即付诸流水。大家对他的评价,依旧还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大哥,你说得很有道理,害群之马确实只是一小撮。”刘伟鸿脸上再次浮现起微笑,顺着刘伟东的话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个问题也不能等闲视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尤其是这种不满的情绪,如果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了,就会发展成比较大的问题,不可不防。”

“这个话也就在这里说说,到了外边,可不能随便讲。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明白吗?”

这一回说话的,就是刘成胜了。刘成胜回过头来,望着刘伟鸿,神情很是凝重。

见了这个情形,大伙都吃了一惊。如果说刘伟东还只是“候补继承人”,刘成胜可是名副其实的二代家长,除了老爷子,老刘家数他最有权威。

不待刘伟鸿答话,刘成胜接着说道:“伟鸿,你在农村工作,群众说话不怎么注意,随口引用报纸上的一些名词,习以为常。你和他们聊天的时候,不注意还没什么。但是回到中心市,那就要特别留神,不能随口乱讲,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

说到这里,刘成胜几乎有些声色俱厉了。

所有人都有点骇然失色。

刘成胜年过五旬,很少对人这样声色俱厉,何况还是在老爷子八十寿诞之上,对自己的亲侄儿这个样子。

林美茹脸色一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不料刘伟鸿偷偷伸出手,握住了母亲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要真是在这当口闹了什么不愉快,怎么说都是林美茹理亏三分。刘成胜的家长地位,不是说着玩的,有很实际的意义。

老刘家的规矩,一贯都很大。

纵算他是想要打压一下刘伟鸿,面子上也是无可辩驳。而且刘伟鸿觉得,刘成胜不至于这么浅薄,觉得侄儿抢了儿子的风头,就急不可耐地为儿子出头。看来,还是一个思想立场的问题。

外间传闻,刘成胜与诸磊走得近,不是空穴来风。诸磊一直都不是很在意这些工作。刘成胜自然也就是这个思路了。

刘伟鸿虽然年轻,终归是老刘家的嫡系子弟,有些话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会造成何种风波。

“是的,大伯,我记住了!”

刘伟鸿恭恭敬敬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喜怒不形于色,乃是必备素质。刘伟鸿胜在多了二十年的人生阅历,而且出生于老刘家,算是见多识广了。

刘成胜定定地望着刘伟鸿,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是否可信。

林美茹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哥,伟鸿还年轻,你多教育他。”

刘成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诸磊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到的。

实话说,前世今生加起来,这还是刘伟鸿第一次亲眼见到诸磊。以往老爷子过生日,刘伟鸿虽然也参加过家庭聚会,但不是整寿,老爷子又有特别吩咐,不操办。基本没有亲自过来,只派家人或者秘书送了礼物,表示心意。

今天是老爷子八十整寿,大伙自然要亲自登门致贺。

刘成胜亲自陪同诸磊走进客厅,与老爷子叙礼。除了刘成胜,其他二代子弟和刘伟东都没有跟进去。

老爷子要和诸磊谈话。

考虑到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老爷子不可能与诸磊谈得太长。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刘成胜又陪同诸磊走了出来。

诸磊形容严峻,匆匆而去。

看来谈话并不投机。

刘成胜望了刘伟鸿一眼,眼神冷冷的。如果不是刘伟鸿在老爷子面前“信口开河”,就不会有这次不投机的谈话了。

整个寿宴在平静的热闹中度过。

说平静,是因为前来祝寿的人虽多,大都只是在客厅里坐一坐,与老爷子老太太说几句话,便告辞而去。让这些留下来吃一顿饭,远不是那么简单。

说热闹,那就有两层意思。

前面那层意思不用说了,看看这些贺客的名单,就足以说明一切。这些贺客中的任意一位,无论出现在谁的寿宴之上,都十足隆重,非同小可。

中午正式的寿宴,参加者只有刘家的嫡系子弟和家政服务人员,除此再没有一个外人。坐了三桌。刘成胜代表晚辈儿孙,给老爷子老太太敬了一杯寿酒。年纪最大的家政服务人员,厨师老孙,则代表老爷子身边的工作人员敬了一杯寿酒。老孙五十几岁,跟了老爷子很长的时间,老爷子待他犹如自己的子侄一般,自然也当得起这个脸面。

尽管只有三桌人,而且都安安静静吃饭,没有喧哗。但在大内,这仍然是了不得的热闹情形了。

寿宴完毕,晚辈们向老爷子老太太鞠躬告别。老爷子年岁大了,今天一大早起来,接待客人,聊天说话,一刻不停,忙活了四五个小时,已经超出了他的体力极限。保健医生早就“有意见”了。儿孙们自然不能再在这里打扰老爷子休息。

刘伟鸿随在父母身后向老爷子老太太鞠躬之时,老爷子望了他一眼,破例多说了一句话:“伟鸿,有进步,以后要多看多学!”

“是,爷爷!”

刘伟鸿抑制住心中的喜悦之情,恭敬地答道。

他知道,重新回到这个大家族的计划,已经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只要接下来自己好好表现,那么被大家族重新接纳,甚至获得老爷子的青睐,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而在大家族立足,进而获得老爷子的支持,正是刘伟鸿改变一切必不可少的。

回家的路上,吉普车里的气氛,明显与来时不同,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息。包括刘成家在内,林美茹、刘华英的嘴角,都挂着一丝笑意。林美茹不时自副驾驶座回过头来,望儿子一眼,眉花眼笑的。

短短几个月时间不见,儿子的变化,竟然如此可喜!

林美茹只觉得多年的心病,霍然而愈,前景一片光明。只要儿子争气,以他们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呢?

刘伟鸿的表情,却与父母截然相反,双眉微蹙,似乎心事重重。

林美茹忍不住问道:“伟鸿,怎么啦?不高兴啊?”

“不是,妈……我在想一些问题。”

刘伟鸿似乎从“梦中惊醒”,忙即答道。

林美茹不由笑了:“小小年纪,想什么问题啊?操心国家大事吗?”

刘伟鸿确实是在想问题。尽管他今天的表现获得了老爷子的认可,但离他的目标还很遥远。当务之急,是如何想办法让刘成胜父子躲过即将爆发的风暴。假如历史依旧按照固定的轨迹前进,老爷子在数年之后过世,刘成胜若是躲不过这场风暴,老刘家的结局,依旧堪忧。

直接向老爷子“预言”,肯定是不明智的,也绝不会被接受。不过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刘伟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能不能行得通,还要再看。但无论如何,刘伟鸿都一定要去做。

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听母亲调侃,刘伟鸿就笑着摇摇头,也不解释,却转向正在开车的刘成家,说道:“爸,您待会要去上班吗?”

刘成家说道:“要去。”

“哦。”

刘伟鸿应了一句,似乎有些失望。

刘成家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你有事吗?”

“嗯。有些想法,我想向你汇个报。”

刘伟鸿使用了标准的“官场语言”。这也是他们这种家庭的特色。

“好!”

刘成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至于是不是会因此耽搁上班,那就不用管了。以他的身份职务,今天又是老爷子八十寿诞,去不去上班,无人会追究的。刘成家说是去上班,无非也是因为留在家里也没什么要紧事。

林美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还是二十多年来,刘伟鸿第一次主动要向父亲“汇报”。

儿子真的变了。

最起码,变得懂事了,有礼貌了。

车子回到中心市**大院,刘华英没有进门,和父母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去找同学聊天,就跑掉了。她可是请了一天的假,难得有闲。

刘成家和林美茹也不在意。现在他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回到家里,刘成家在客厅里大马金刀的坐了,林美茹就要去倒水,刘伟鸿笑着说道:“妈,您坐吧,我去给爸倒茶。”

林美茹与刘成家对视一眼,笑得嘴都合不拢来。不过刘伟鸿转身过去之后,林美茹望向丈夫,眼里却闪过一抹忧虑。

刘成家明白妻子的意思。

实在刘伟鸿的转变太大了,来得也太突然。一时之间,让林美茹产生了新的担忧。所谓“无故献殷勤必有大图谋”。莫不是刘伟鸿在乡下闯了祸,想要向父母求援,才表现得这么好的吧?

刘成家微微颔首,示意妻子稍安勿躁,且看刘伟鸿要说些什么。实话说,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担忧。

事物反常即为妖!

不一刻,刘伟鸿给父母泡了茶水过来,给自己也泡了一杯,就在刘成家对面落座,腰杆挺得笔直。刘成家是军人,对个人仪容十分在意。以前就经常批评刘伟鸿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如今见了儿子笔挺的坐姿,心中先就多了三分欢喜,三分认同。

“爸,妈,对不起,以前不懂事,老喜欢和你们对着干,让你们操了很多心。都是我不对,我检讨。”

刘伟鸿没有多少犹豫,一坐下就开了口,一开口就道歉,神情很是诚挚。

林美茹欢喜得几乎要晕过去了,又望了刘成家一眼,却发现丈夫的神情严厉起来,目光烁烁地望着刘伟鸿,说道:“刘伟鸿,你是不是惹祸了?”

刘伟鸿不由一怔,随即苦笑起来。

看来他以前给父母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一下子转变这么大,难怪父母适应不了,反倒怀疑他是闯了祸,回家献殷勤求援来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以前太胡闹了。

“爸,你误会了。我没惹祸。去年毕业之后,分配在青峰地区农校上班,条件是艰苦一点,但同事们都很友爱,对我也很关心。过得挺好的。”

刘伟鸿随即正色说道。

林美茹马上说道:“伟鸿啊,你是不是不想在农村待了,想调回中心市来?”

没有惹祸,那就是有所求了。

这是林美茹的思维。

这孩子在乡下待了一段时间,大约也体会到了农村的艰苦。毕竟是大城市出去的,而且出生于这样显赫的豪门大族,想要调回中心市来,也很是合理。

对这一点,林美茹是十二万分的欢迎。

就这么一个儿子,谁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啊?

“妈,我是想回中心市来,一大家子能够天天在一起,多好的事……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还要留在农校锻炼一段时间。积累工作的经验,是很要紧的。”

刘伟鸿微笑答道。

刘成家双眉微蹙,似乎正在考虑儿子说的话是否可信。但看上去,刘伟鸿十分坦然,不像是在说假话。毕竟他只有二十二岁,都还没满呢,在父母面前作伪,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稍顷,刘成家双眉舒展开来,说道:“嗯,在基层再锻炼一段时间也好。你就是想要和我们谈这个事情吗?”

刘成家的语气,已经十分平和。就算还没有做到完全平等,起码对儿子的“用心”不再怀疑了。刘成家也很为刘伟鸿的转变而高兴。

“不是!”

刘伟鸿摇摇头。

“我想和您探讨一下,有关军事改革的一些问题。”

“军事改革?”

刘成家顿时瞪大了眼睛,像是绝不相信似的望着刘伟鸿。

林美茹也一样瞪大了眼睛。

没有听错吧?

这都哪跟哪啊!

“是的,就是军事改革。”

刘伟鸿点了点头,语气益发的郑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