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揭她的盖头,别让她陷入前世的噩梦中。

只要他不揭盖头,仪式就还没有完成,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凌彦没有如她所愿。

他拿开了她的手掌,一鼓作气将盖头挑了。

薛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珠滚滚而落。

完了!

这样都躲不过去吗?

那只微带薄茧的手轻轻抹去了她的泪,“别哭,别怕。”

薛荔豁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般清俊无俦,却没有了前世那种冷傲之气。

他矮下身子,屈膝蹲在她面前,与薛荔视线平齐,温和的与她对视。

“世子爷!”薛荔颤声指责:“小女先前连问两次,世子爷既然知道小女身份,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您可知道,对你们男子而言,弄错新娘的事不过一场笑话,供你们饭后谈资,但对我们女子而言,却是灭顶之灾,足以毁掉我们的一生!”

“世子你为何要害我?!”

凌彦两只手分别按住她的手掌,半强迫的把她固定在床榻和自己怀抱之间。

眼前少女容色苍白,神情惨淡,眼中却满是倔强,像落入笼中不肯屈服的小兽,徒劳的亮出她的小尖牙。

她真的好小好稚嫩,连生气的责问都软软糯糯,根本没有威慑力。

凌彦微微叹气,“你别急。”

“怎么不急?被换的又不是你!”

薛荔眼泪流得更凶。

不管了!

她猛的抽出自己的手,狠狠推开凌彦,拔腿就朝门口跑。

看着凌彦这样,指望这位世子是指望不上了。

还不如趁现在时间还早,三姐那边还没成事,她把事情闹开了,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

薛荔飞快的跑到了门口,伸手去拉门。

凌彦站在床前没有动,也没有来追她,薛荔心里微微放松。

门拉开,门口却赫然站着一个通身气派的老妇人。

老妇人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织锦抹额,一颗绿色玉石通透水润,为她平添几分威严。

薛荔倒退两步,瞠目结舌:“老……老夫人!”

来人正是绥远侯母亲,凌彦的祖母,也是侯府地位最高的老祖宗,在府中从来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她的决定。

这位镇宅的老祖宗,她怎么亲自过来了?

前世还是事情闹大了,老夫人才叫人把一干人等叫到她的念晗居去解决,今生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新房了?

不止老夫人来了,连凌彦的父母,绥远侯和侯夫人也来了。

绥远侯军功起家,长得略微潦草,一把络腮胡遮了半边脸,走路姿势也豪迈不羁。

侯夫人却是温柔婉约,一双弯月眉,水润杏核眼,与绥远侯形成强烈反差。

凌彦的容貌倒更像母亲一些。

三人探究的目光都落到了薛荔身上,把薛荔看得呼吸都乱了。

勉强稳住了心神上前行礼。

身边人影一晃,凌彦居然也上来,站她身边向三人行礼,又不着痕迹的微侧身,把薛荔挡在身后。

“祖母、父亲母亲。”凌彦团团行了礼,打过招呼才道:“兹事体大,孙儿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深夜烦扰您几位了。”

老夫人坐下,问:“怎么回事?新娘子被换了?”

薛荔扑通一声跪下,不等凌彦开口便抢先道:“回老夫人,小女在轿子里便觉不妥,出花轿时便问过新郎官是不是三爷,拜堂之前又问过。”

长着嘴就要说话,薛荔宁愿他们责怪自己礼数不周,也要为自己正名!

事情不是她做的,她绝不背这口黑锅!

老夫人沉吟一下,吩咐身边鞠嬷嬷去叫凌三爷和薛三**过来。

去叫人还得等一会,老夫人满眼趣味的看着薛荔。

看小姑娘跪得板板正正,纤细脊背挺得笔直,满身都抖落着戒备警惕,便起了一丝兴味,问她:“这件事薛四**怎么看?”

薛荔咬牙。

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老夫人都问到她头上了,她便索性吐了个痛快:

“换新娘的事是意外还是有人主使,只需要查问一下送亲的人员,谁吩咐我的轿夫跑在前头,自然就水落石出。”

老夫人点点头,“还有吗?”

薛荔深呼吸:“还有……小女要告世子爷!”

“世子爷既然知道小女身份,还执意揭我盖头,说得好听是幼稚好玩,说得不好听是强夺弟媳德行有亏,还请老夫人惩戒世子爷,还小女一个公道!”

“嘶!”凌彦有些意外。

这小孩儿,小爪子小嫩牙的,她居然还会咬人……!

无奈的失笑摇头,撩起袍子也跪下了,“是!这事是孙儿的错,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正要说话,鞠嬷嬷回来了。

她回来得比预料中快,言简意赅禀报道:“三少爷和薛三**已经歇下了。”

薛荔急了。

怎么就歇了?这么快?那不是换不回来了?

侯夫人也疑惑问:“连你都请不动?”

要知道鞠嬷嬷可是老夫人的贴心豆瓣,可以说她代表的就是老夫人本人。

凌三爷胆子这么肥敢不听鞠嬷嬷召唤?不怕得罪老夫人?

鞠嬷嬷微微躬身,气定神闲:“三爷的院子关了门落了锁。可能是今日主家大喜,值夜的都去喝酒了,没人应门,老奴喊不开门就回来了。”

老夫人挑挑眉,侧脸看向自己这位贴身老仆。

相处多年,老鞠有没有撒谎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不揭穿她。

冷声道:“鞠嬷嬷亲自去请都请不来,好大的面子!他们不来就罢了,你们说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凌彦对老夫人道:“老祖宗,这事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薛四**也是受害的一方。”

“哦?你说说看?”

凌彦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祖母,孙儿还跪着呢!”

老夫人略略梗了梗,哼了一哼:“起来回话!”

凌彦便起了身,顺便把薛荔也给拽了起来。

他做得相当自然,仿佛就是一个顺手的事,却把旁边的绥远侯和侯夫人看得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侯夫人。

知子莫若母,她最是深知儿子秉性的,这人看着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好像挺无害,实则对任何人都淡漠疏离,根本不会与人交心,更别提怜惜哪个女子。

这样的儿子,今天在对薛四的问题上,却处处透着不同。

很是耐人寻味!

说起来,儿子两个月前一场低烧过后,就和从前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