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里逃“生”

1.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刚寄到家里,就被我妈撕了个粉碎。

她让我去市里的鎏金会所上班,却给不成器的弟弟求来复读的机会。

绳索套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还想不明白,我只不过是想要出国为自己活一次而已。

毕竟高考辍学后我便听了她的,去会所陪酒上班,这些年给家里盖了楼、买了车,弟弟的婚房彩礼钱也是我挣的,我问心无愧啊。

但我的亲爸含泪收紧了绳索,我的亲妈在旁边哭着跟我解释:“小茹啊,你弟弟的赌债还不了就会没命的,我们给你买了巨额保险,妈求求你了,你就当最后帮帮你弟弟吧!”

所以,我的命就不是命?

我眼前一黑,不甘心地晕死过去。

2.

再睁眼,我是被痛醒的,手背被拍得生疼。

“跟你说过多少次,长笔杆的要留着给你弟写,你用这笔头尖尖才不会浪费!”——耳边亲妈的责备声让我一哆嗦!

是的,我重生了!重生到二十年前,也就是2003年我刚上高三的时候。

正是深夜12点,忙完所有家务后,我点了煤油灯补作业却累得昏昏欲睡。

可笑的是,这还是我弟他“班霸同学”的作业。

没有任何关怀,反而被打了手背叫醒,就因为她发现我贪心用了长笔杆写字。

没想到重生后的听到第一句话还是这么扎心。

是的,从小我妈就骂我是个贪心鬼,她觉得她生下了我这个赔钱货,我就该知足了,怎么能配和弟弟过一样的日子?

于是我从5岁起就开始干数不清的家务,到现在,割猪草、喂猪养鸡、洗碗做饭、扫洒拖地、洗衣浇菜……还得包办弟弟的一切,小到写作业,大到娶老婆,都是我。

从小,我弟只要充我妈撒个娇,就有糖果和亲吻。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别人给了家里一包山楂条,爸妈吃了一半,另一半给了弟弟,弟弟伸长舌头在山楂条上来回砸吧着嘴说好吃,我看着口水不自觉滴了下来,

于是我鼓起勇气也学着弟弟平常的样子扯了扯妈妈的衣角,挤出我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她回身发现是我,一个大巴掌就扇到我脸上:“你个赔钱货笑什么笑!扯老娘衣角我看你是马尿上身骚得发慌!”

那不是我第一次被打,记事起我被打是家常便饭,有几次还是手被捆在窗边我爸用皮带抽我,弟弟在旁边边看边笑。

我也不太明白,明明弟弟才是超生的,罚钱也是因为他,为什么都怪到我头上了呢?

3.

听说我妈是隔壁村的村花,本来一心想要嫁城里人没嫁成。

而我爸长得干巴矮小,黢黑粗鄙。

成婚以来我爸就见她长得清秀又听话,几乎没打过她,生了儿子后更不再对她动粗了。

她来的这些年,村里竟靠着扶贫政策慢慢好了起来,不知道她跟老村长使了什么方法,让她在村里唯一的一家农家乐当管理员。

但她并没有文化,只是认识点字,还经常粗话连篇。

其实我知道妈妈有个的秘密。

晚上半夜的时候,她总用一根长竹竿在窗边把睡梦中的我捅醒,让我给她开门进屋……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每晚她都给爸爸的水里加安眠药,只要一点点就可以那个男人睡死得像头蠢猪,而她就可以溜去村长家……

但我从没有声张。

而这一世我决定要做个爸爸的“大孝女”,该让他知道才是。

记得我刚高考完的时候,爸妈就要让我嫁给隔壁村那个又秃又肥的鳏夫,就因为他比别人多出了两千块的彩礼钱。听说那个鳏夫很凶悍,我害怕得不行,头都磕破了也没用……他们把我关在屋里饿了两天,想让我乖乖就范。

后来还是弟弟说把我留着,看到时能不能给他换个老婆,他们才肯罢休。

从那以后他们彻底撕开遮羞布,把我签给了会所,我不得以陪酒上班,每月还得按时给他们钱花。

有次我生病了来不及拿钱回去,他们就冲到会所里撒泼打滚,再不给就对我扇耳光、薅头发,甚至拳脚打骂。

在鎏金会所卖酒赚业绩的日子不好过,被揩油不可避免,一开始我还会偷偷哭泣,后来就麻木了;从小我就营养不良,喝酒喝到胃出血更是常事,可往往刚到手的业绩和小费还没攒热乎,就被他们用各种理由剥削了去。

我真傻,直到死,我连他们的一句温柔细语都没得到过。

重生后我摸了摸我的脖子,它完好无所,可是勒痕剧痛的可怕感觉好像还在,绝望、悲伤、愤恨等纷乱的情绪反而让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耳边闹哄哄的,原来是他们醒来后发现家里的猪没喂,馍馍也没做。

迷糊睁了眼就看到我妈举着手就要把我扇醒,我噔时翻了个身躲了过去。

她的力道却没收住,一个踉跄,巴掌就甩到了弟弟脸上。

于是弟弟开始嚎着嗓子哭,爸爸在旁边骂人,我妈手忙脚乱地哄着弟弟,承诺会给他买镇上的面包当早餐,这才消停。

看着弟弟脸上五个红指掌印,我心里略感痛快!

而我早就背上箩筐假装要去割猪草,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去,只我听到我妈在身后咒骂道:“死猪一样的懒货!睡迟了别去上课,麻溜地把家里收拾好,晚饭没做看我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4.

我一口气跑上了山,眺望山下,我看到远处小路上妈妈踩着自行车送弟弟去学校。

我和弟弟在同镇同校,但妈妈的自行车后座永远只留给弟弟。

一年365天,我每天早上天刚亮就得去后山上割猪草,然后飞奔回来喂猪、淘米煮粥,还得揉面、蒸馍馍,因为弟弟喜欢吃。做完这些,在他们醒之前,我还得给他们打好洗脸水。

而我早上只能吃点咸菜就稀饭,匆匆吃完帮弟弟整理好书包后,我才有空收拾自己,一路狂奔到村口,搭去往镇上的班车。

由于班车总是在各个村口绕路,于是下了车我还得再一路跑到学校。

我总是记得弟弟在后座上得意地冲我笑的样子……能双手环住自己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妈妈背上一定是很幸福的感觉吧,但这些从小就不属于我。

眼见山上猪草旺盛,再看自己粗糙得不像话的手——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女孩的手,上面还有前天割猪草被刮到的伤口。

我怎么就没发现,当初我对自己怎么也这么狠!

今天我并不打算割猪草,以后也不!

我把箩筐踢得老远,在山上继续观察,等看到我爸驼背劲巴的身影晃出了门开始他在村里游手好闲的一天,我才思索着边下山回家。

所谓的“家”现在还是两间小土房,这里没有属于我的房间,只有弟弟才有单独的小隔间,而厨房门口这张小木板就是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床”,多么讽刺!

看着满屋的狼藉,我根本不想像上一世一样做个奴婢去收拾。

于是我起了灶火,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吃,还做了好几个大白面馍馍,忍不住当场吃了两个,果然又香又软!

这些年,家里就靠着我妈当农家乐管理员的工资过活,日子紧巴,但不妨碍我爸不谋生也不干农活,整天就是跟人喝酒吹牛耍脾气。

而我弟在镇里上学根本不学好,攀比倒是学会了,我妈宠着他,吃穿用都尽量给他配最好的,拿什么配呢?

当然是拿我每学期得到的奖学金和爱心人士的助学金!

这些钱在我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我妈拿走,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对我脸色好一点,嘴上说着:“养你还算有点用!”

拿走钱时她好像看不见女儿的窘迫,即便我穿的鞋早已磨破。

反观弟弟穿着几百的名牌鞋,拿着钱在食堂任意点肉吃,而我却带着家里的咸菜去学校后厨蹭米饭吃,校服也成了我青春期的遮羞布……

要不是我学习好,一直被学校免了学费,他们早不让我读了。

想到这些,我特地换上最破的一套衣服,上面还有被打的鞭痕碎布,又翻箱倒柜才找到家里的几块零钱,看着抽屉里那张唯一的一百元,尽管知道他们晚上回来就会发现,我还是咬咬牙拿走了!

我又往书包里装了好几个馍馍,背上书包,我要去镇上的学校找校长!

5.

重生后首要的事情,就是保证我能继续读书。

这次我一定要读大学掌握自己的命运,远离那些所谓的“家人”!

在去往镇里的巴士上,车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明明我的脸收拾得很干净,我知道是因为我这身像乞丐一样的破烂衣裳,但是没关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到了镇上,我先去2元化妆品店买了一盒眼影。

我给自己的胳膊、小腿都“上了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效果很不错。

快到下午上课了我才赶到学校。

门卫保安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见我穿得破破烂烂,张口就要训斥:

“万小茹?哟,你还知道来!”

这个势利眼的保安和我同村,见我妈长得清秀他很狗腿,而我妈讨厌我,他便也跟着欺负我。

他很清楚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虽然我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可惜我没那么幸运,当我窘迫的时候、当我录取通知书被撕毁哭着要进校门找校长的时候,他都是冷眼旁观,甚至言语刻薄。

我不再像平时那般对他微笑问好,而是直接无视了他,隔着门栏,我扯着嗓子大喊:“校长爷爷!校长爷爷!”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路人投来诧异的眼光,我却毫不畏惧,我的脸皮上一世在会所里早就锻炼出来了,况且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老校长下午一般都会在校内门口的造景小花园里溜达一会儿,听到喊声,只见一个面相严肃古板、穿着中山装的老头走了出来。

保安见状给我开了门,忙和老校长解释道:“这个万小茹不知道抽什么疯呢,迟到旷课不说,还瞎喊人吵了大家!”

“哦?你就是万小茹?经常考前三的那个?呦呵,这娃子没穿校服还真认不出来!”老校长嗓门很大,上一世我觉得他严肃不可亲,遇到他从来都是紧张得低头就走。

好几年后我才知道,当时老校长曾经想帮我。高考后他得知我大学没去上,曾拿着钱找到了我家里,想说服爸妈让我继续读书,奈何太晚了,当时趁着暑假,我已经在会所里上班俩月了。

思及此事,我表现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道:“校长爷爷,你是大好人!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想好好读书!”

见我就往校长身上扑,保安连忙拉住了我,正合我意——我的衣服本不合身,稍微拉扯下,只见胳膊和小腿上一道道可怖的伤痕若隐若见!

老校长见状吃了一惊,瞪了他一眼,吼道:“别拉了!你仔细给娃儿拉坏了!”

保安放开了我,不满地嗫嚅着:“校长~,这娃子不老实,找您上眼药水呢。”

我推开保安,跑到校长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校长爷爷,我要单独跟您说话,我只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