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笔挺如松竹一般的男人从高台沉稳走下,站在采玉跟前,微微低头看她,目光冷清,似菩萨低眉。

花园里一片静默。

采玉惴惴不安的低头,感觉那道目光锁着自己。

半晌,宋应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摔了两次,可伤到脚了?”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惊惧。

王爷自修佛以来,还是头一次对女子表现出关心!

采玉却惊恐万分,“谢王爷垂询,是奴婢的错,脚,也伤了。”

宋应淮吩咐季明,“让府里的大夫替她看伤。”

季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领命。

众女子脸上露出嫉恨的神色来,这采玉是什么狐媚子转世,都摔毁容了,王爷怎么还留意到她?

余嬷嬷见状,一颗心狂喜。

采玉却脑袋一阵发昏。

她猜宋应淮定是对自己有怀疑,所以才找人来查验自己的虚实。

她强自镇定,勉强开口,“奴婢区区贱命,不敢劳烦王爷过问。”

宋应淮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带着点玩味,音若磬玉,挑人心魂:

“众生平等,无有高下。”

采玉胸口窒了一下,闷闷垂下头不再说话。

王府客座大夫很快便来了。

采玉以为自己要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撩开裤腿,脸色有些苍白。

站在花园的丫鬟们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有些心思的奴仆们则竭力藏起异色,眼珠却直勾勾朝这边看去。

谁知宋应淮却淡淡瞥了一眼,让采玉上高台凉亭,王府守卫背负双手,背朝外形成一道人墙,阻隔了众人视线。

采玉坐于凉亭美人靠前,心尖微颤。

没想到昨夜那个如狼一般的男人,今日即便在怀疑自己,也为一个小小奴婢顾全名声,真是难得。

怨不得绿荷等奴婢露出一副痴痴之色,也怨不得燕京城内的世族贵女明知他已修佛,却依然前赴后继。

大夫让她褪了罗袜,裤腿挽至膝盖,左右皆有长条磕痕,红肿浮起。

“姑娘摔得有点重。”大夫道,“我开几副消肿祛瘀的药膏,这几天按时敷,很快便会消肿的。”

宋应淮的转了过来,原本是要看伤,可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脚上。

她的腿形优美,肌肤光滑,脚踝纤细,脚背微微隆起,此刻因为紧张羞涩,十颗如嫩藕尖一般的脚趾微微蜷起,越发可爱。

这脚若是握于大掌之中,会是何等柔软温暖。

宋应淮的眸子沉了沉,伸手按住左手腕上的佛珠轻捻,这才定下心来,再次看去,双目已是清明。

他的目光定在脚上实在有些久,采玉只觉得坐立不安,终于受不住了,弱弱的唤了一声,带着哀求,“王爷。”

近前的大夫开药的手一抖。

乖乖嘞。

他要是年轻个十年,哪里遭得住这一声叫唤?

宋应淮却神色清明如常,仿佛刚才眼里看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器物。

“既然伤得重,这些天管事的嬷嬷便不要再派事给她做,好生修养几天。”

余嬷嬷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应下。

宋应淮没说别的,就径直离去。

一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采玉这才狠狠将腰塌下,半依在漆木靠栏上。

明明宋应淮没做什么,甚至没说几句话,她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余嬷嬷凑上她耳旁道:“采玉姑娘,好事情啊!”

好事情吗?

采玉苦笑。

若是昨晚她没有掏出**将宋应淮迷倒,她便信了余嬷嬷的话。

可是此刻,她完全没有把握,宋应淮到底看出了什么破绽没有。

“王爷,你就看了那奴婢一眼便罢了?”朱啸不死心的问道。

宋应淮目不斜视,摩挲着腕上念珠,漫不经心反问,“我需要多看一眼?”

“不是。”朱啸挠头,“那王爷看出什么来了?”

宋应淮脚步微缓,说道:“她双腿红肿,尚未形成淤青之色,伤痕新添,她昨夜并没有摔伤。”

朱啸一愣,随即大怒,“那丫头敢撒谎?她为何要撒谎?”

“大约是害怕。”

宋应淮从薄唇中吐出几个字,采玉肿胀的唇瓣浮现在脑海中,与昨夜他咬住的甜美红唇交合在一块。

朱啸立刻收了凶像,不好意思挠头,“也是,小姑娘胆子小,嘿嘿!”

朱啸转念一想,又道:“不过王爷,你都把人姑娘脚看过了,你不收了她,她今后怎么办?”

张策瞪了他一眼,“你明知王爷破戒会要性命,还出什么馊主意!”

朱啸:“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我就不相信东厂有本事能把眼睛塞到咱们燕王府来!”

“你!”张策恨不得脱下靴子塞了朱啸的嘴。

朱啸扯开嗓门,对着四下的飞檐黛瓦,禅房花木叫着:

“东厂你们个龟孙儿!有本事露头出来,看你爷爷我把你们的头给剁下来当尿壶使!哈哈哈!”

四下疏影轻微晃动,似有清风拂过。

“我觉得朱啸提议甚好。”宋应淮突然出声,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两位燕军猛将齐齐扭头,“什么?”

采玉被余嬷嬷通知前来换屋子时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余嬷嬷凑近她耳边,声音掩盖不住的喜悦,“主子果然没看错你,六年了,派来燕地的美人不计其数,唯有你成了。”

采玉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虽然她觉得宋应淮在怀疑自己,但是被提拔为大丫鬟,她便有了与宋应淮形影不离的机会,何愁不能成事?

宋应淮要收大丫鬟的事第一时间便传入老王妃姚妃耳中。

大丫鬟是燕王贴身奴婢,也是六年来燕王头一次首肯在身边要一个丫鬟贴身伺候,老王妃必定要为儿子把关。

采玉迅速被传唤去晚香堂。

姚妃本名姚文珠,是伺候圣上的妃嫔,封号敦。

后因宋应淮返回封地,身为亲母的她自请随儿前往封地。

“听说你前几日丢了一串念珠,可找着了?”

姚妃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宋应淮今日指间悬挂一串绿檀持珠,见姚妃相问,并未抬头,而是一颗一颗缓缓的轮转着每一颗佛珠,凉声道:

“尚未找到。”

前几日丢的东西今日才问,可见并不是为了关心丢东西一事。

“丢了也无妨,改日母妃去大报恩寺,再给你求一串便好。”

宋应淮不可置否,“凡事皆有定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母妃不用记挂在心上,丢了便丢了。”

宋应淮是她儿子,尽管自小不亲,她还是大概了解的,若真如此云淡风轻,他把那丫鬟收来做什么。

采玉踏进晚香堂外时,正好听到姚妃温和的声音:

“你潜心修佛,不该将一个女子放在身边,你毕竟年轻气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