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倒数第一
有句老话叫冤家路窄。
踏青日当天，萧辰烨扶着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宋修和那云若若。
虽然带着面纱，可他对我十分熟悉，一眼就认出了我。
宋修看向我身边的萧辰烨，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语气也充满嘲讽鄙夷。
「都说世家女子忠贞礼义，从一而终，没想到也是这等喜新厌旧的货色。」
「才多久就搭上新欢了，该不会是老早就有一腿了吧，所以退婚退得那么爽快？」
我漠然以对，懒得搭理他。
萧辰烨却不想我被欺负，悠悠然反击了回去。
「男未婚女未嫁，在节日同游是天经地义之事，何谈喜新厌旧与不忠？」
「能弃律法廉耻和婚约不顾去青.楼寻欢作乐的人，会以己度人也很正常。」
宋修气得脸都黑了：「你！......」
云若若娇怯的拉了他一下，似乎是有些害怕。
宋修缓和了脸色，搂住她的腰离开，临走时冷冷扫了我一眼。
他们走后，我冲着萧辰烨一笑：「谢谢你刚才为我说话。」
萧辰烨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呢。」
我不解：「为什么要笑话你？」
萧辰烨直视着我，眸底宛如有星：「当初明知你有婚约还照样起贼心，似乎也没什么廉耻，怎么好意思说他？」
我一下子结巴了，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
萧辰烨笑：「但我不后悔，还好我没有放弃，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他宋修有眼不识荆山玉，我可是长了眼睛的。」
不知为何，鼻尖微微发酸。
我低头遮掩自己的窘态。
回家后，我竟然看到了宋修。
他一改在外面的冷漠鄙夷，诚恳平和地要和我聊一聊。
爹娘的脸色都不好，可不好拦住他。
怎么说两家都是世交，联姻不成情分在。
他们找借口离开，把内厅留给我们交谈。
没有了旁人，他果然不说人话了。
「先前我态度是有点不好，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应该接受这一点，而不是表现的那么心胸狭隘。」
「我和若若是真心相爱，可我对你也还有感情。她的身份做不得妻，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这次的殿试我必能高中，你等了我那么多年，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吗？」
我凝视着宋修的脸。
眉目清秀，正气凛然。
出身规矩森严的世家大族，读的是礼义圣人书，却说出这么**的话。
我勾起唇，微微冷笑。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有了新人，现在还来纠缠什么？」
「和你的真爱好好相守，少来恶心外人，滚吧。」
宋修眸底浮起阴翳，似是没想到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我会这么决绝强硬。
「那萧辰烨不过是个浮华纨绔，哪里配和我比？」
「再说你们认识才多久，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差不多快二十年，我不信你能放下的这么快。」
「都给你台阶下了，还要装腔作势到什么时候？见好就收。」
原来，他也知道我们青梅竹马，相识近二十年。
就算不爱了，这么厚重的情分，也该有个体面收场。
可他做了什么？
为了天降真爱轻视践踏我和沈家，恩将仇报毫不手软。
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曾经的我爱他入骨，才有恃无恐，自私冷酷到那个地步。
我转身出厅，命人拿扫帚把他狠狠打一顿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许放进沈府。
爹娘兄弟得知宋修和我谈话的内容后，气得直跺脚。
可无论怎么骂，都没有人嘲讽他说自己必能高中这一点。
毕竟宋修的才华天赋，有目共睹。
年纪轻轻就畅通无阻到了殿试这一步，每次考试结果都是名列前茅。
听说他被打出沈府后，一改先前悠哉在家连夜苦读，似乎是卯着劲要证明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算不进一甲，二甲肯定也是稳的。
可结果出来后，大家都惊呆了。
宋修是倒数第一名，赐同进士出身。
别说高中了，连个进士都没捞着，还成了垫底之耻。
据说这件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得到消息时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萧辰烨和我说起这事时，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听说宋家连进士的牌匾和冠服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成了打脸的东西，臊得连夜烧了。」
我在痛快之余，又有些疑惑。
「他是写了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吗？怎么会是倒数第一。」
萧辰烨压低声音，浅笑解疑：
「不，是那个女人害了他。」
原来，那云若若在殿试前去绸缎庄买衣料，因为一块缎子和一位老妇人争执了起来。
她不知天高地厚，不把衣着低调的对方放在眼里，百般辱骂挑衅，又炫耀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那老妇人是贵妃的奶嬷嬷，受欺负后把这事同贵妃说了。
贵妃大怒，在圣上耳边吹了几句枕边风。
说宋修身为功名之人却流连风月之地，一个外室这般骄纵，可见其平时仗势欺人举止不端。
圣上不悦，直接把他排在了最后。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并想到另一个问题。
「这样隐秘的内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萧辰烨含笑看着我：
「我知道你肯定对这事感兴趣，就辗转托人打听。」
「能够博你一笑，也算是没白费功夫了。」
我面上微微发热，想了想，终于还是解释了一下。
「你不要误会，我关心他的事不是因为担心他。」
萧辰烨心领神会：
「我懂，这是人之常情。」
这一世，我没有伸出手挽回宋修的坠落，他的命运开始朝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宋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宋修垫底的真正缘由，气得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他大发雷霆，本来要亲手打死宋修，却被宋母哭着拦下。
他让宋修发毒誓和那祸害断绝，宋修不肯，宋父火冒三丈把他逐出家门。
爹娘说起这件事时直摇头叹息。
「那个女人到底给宋修下了什么蛊？昏头到这个地步。」
「这事一闹，他以后别想翻身了。」
官员的任职不仅看功名资历，也要看风评名声。
就算没有狎伎的证据，被家族除名就等同于不孝，这个罪名更严重。
以后宋修大概率要坐一辈子冷板凳，永远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候补同进士了。
没有了家族的支持庇护和实职的俸禄，他和云若若这对可歌可泣鸳鸯恐怕连饭都吃不饱，所谓的真爱又能坚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