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落寞的坐在沙发上，心里揪疼。

桑田很清楚，张行能有什么办法凑齐剩下的十五万，无非是向朋友或者家里借。在这个大山里的小镇上，三十万是一笔大钱，他和小莉年纪轻轻，刚交往就要背负一大笔债，对他们的现在和未来都是很大的考验，何况对他俩来说这是一个无妄之灾。

于月更不用说，她现在虽然是酒店客房部经理，可终究是打工人，工资有限，受制于人。她借给桑田的这笔钱，桑田五年八年都还不上，于月被原生家庭拖累了近十年，刚开始重启生活，又被桑田拖住了大腿。

她亲爹不疼，亲妈不爱，她再没心肝，也不想拖累这几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酒店法务律师都是外地的，不一定弄得过地头蛇，况且酒店上层要是知道她和小莉惹了事，她们工作都不一定能保住，怎么会出面帮她们。

酒过三巡，程牧野带他的客人转场去会所快活，没让桑田跟着，说她“一脸丧气，看着烦”。

桑田只好回到E06，重新整理会客厅，把卫生间水渍擦干净，摆上干净的毛巾浴袍，垃圾桶清理干净；去洗衣房把程牧野的衣服拿回来，熨烫好，整齐挂在衣柜里；最后泡了壶解酒茶，放在茶几上，关门下班。

从别墅区往宿舍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桑田接通，是躺在医院的胡飞。

“我的小田田，要走投无路了吧。”胡飞在那边笑的张狂，“你来求求我，你让我满意了，没准儿可以放过你和你朋友。”

桑田好恨当时没下嘴深一点，当场咬断他的大动脉，亲眼看他流干恶血。

“你最好躲在医院永远别出来，老天爷正在找你，你一出来就放天雷劈死你。”

“哟，还这么刚呢？我告诉你这回不把你收拾服帖了，我跟你姓桑。”胡飞嚣张的说：“明天让你朋友准备五十万来跟我律师谈，医生今天说我脑袋会留后遗症，三十万不够了。”

“我以后要是娶不到媳妇，你们也得负责，这一条要写在调解协议上。”

“不然你或者你朋友跟了我也行，我还要传宗接代的，不能就这么被你们搞废了。”

桑田怒火冲顶：“胡飞，你是真无赖！”

挂上电话，桑田嗓子像被堵住一样呼吸困难，蹲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刚走到宿舍，亲妈何晴发来消息。

【妈妈知道你想要钱，妈妈现在是全职家庭主妇，手上钱不多，给你转五千，你省着点花。】

然后一条微信转账信息。

桑田突然感觉好冷，她爬到自己的上铺，拉过被子，裹住自己的全身，黑暗里，眼泪鼻涕跟开了闸一样往外流。

两个室友都在屋，扒着床沿你一句我一句大声问她：

“桑田，听说你和小莉昨天在镇上酒吧打架了？”

“听说还进了派出所？”

“酒店内部都在传这事，你和小莉会被开除吗？”

“听说你惹的事，小莉是被你连累的？”

......

桑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外面一片寂静，草丛里时不时传出几声虫鸣，远处的湖面漆黑如幕，灯火通明的酒店大楼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

不知不觉走到别墅区的景观池，池子里大大小小的锦鲤在无忧无虑的摇尾游弋，没有一条鱼在意她此时的狼狈不堪。

桑田坐在池子边，看的出神。

“叮叮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桑田滑开手机看，是于月发来的消息。

于月：【你怎么不在宿舍？】

桑田回复：【程先生聚会没结束。】

于月秒回：【明天我请假跟你一起去派出所，别担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桑田：【嗯。】

她关掉微信，点开通话记录。

陈牧野的电话号码很整齐，她不用记，也知道哪个是他的号码。

点了拨打，电话里“嘟嘟”的响，桑田心脏跳的飞快，手指也有点发抖。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一点。

无路可走了，那就把自己卖了吧。

漫长的“嘟嘟”声，直到结束也没有被接通。

她关掉电话，抬头看见一只红色小锦鲤在她跟前转圈圈，她摸出裤子口袋里的一板奶片，抠出一颗扔给它。

小锦鲤跳起来一口吃进嘴里，晃头晃脑的好像很开心。

她又抠一颗奶片扔给它。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冒出来，吓得一板奶片全掉进了水池。

“还真是你。”

程牧野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下冷硬无比，他淡淡扫视桑田，侧身点烟。

桑田弯身把奶片从池子里捞出来，无措的低着头把玩奶片板上的铝箔。

程牧野神态慵懒的吸一口烟，眯着眼睛问：“等我？”

她突然有些害怕，还是承认：“嗯。“

程牧野幽幽的吐出一口雾白的烟圈：“在这里喂鱼还是喂蚊子？你又不是开不开门。”

桑田抬头，看着他深幽的眼睛，刚鼓起的勇气一瞬间消散。

她抿了抿嘴，迟疑一会，最后还是开口：“我想收回昨天的话......”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自尊心这个东西不识场合，非要这个时候跑出来。

程牧野嗤笑：“哪句话？”

桑田咬着下唇，垂着眼睫，不敢再看他。

好半响，程牧野抽完一根烟，将烟蒂抛到水池中，

“走，今晚你得上夜班了。”

桑田沉默的跟在程牧野后面。

程牧野在打电话，步伐时快时慢，桑田亦步亦趋的跟着，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

桑田听见他跟电话里的人提到胡飞，并且还说到酒吧打架事件，她才确定他口中的胡飞就是她咬的那个胡飞。

进门时，程牧野正好打完电话，桑田站在玄关处问：“你知道胡飞？”

程牧野穿着正式的衬衫和西裤，领口敞着，定制的领带不见踪影，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精壮的手臂，很随意的样子。

他双手插着裤兜，盯着桑田看的眼神里尽是得意。

“给你把麻烦解决了，你才能安心上班啊。”

桑田惊讶的睁大眼睛，“解决？”

“一个本地小流氓，抬手就能弄死他。”

程牧野转身走进屋里，见桑田呆在原地，他挑眉：“愣什么？想反悔？来不及了。”

桑田轻轻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