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纪清芷扫了一眼还等着瞧热闹的一群人，柔声开口道：“劳烦诸位跑一趟，嬷嬷去取些钱来，一人赏一吊，拿去买双新鞋。”

听到有赏钱，丫鬟婆子们喜滋滋地一个劲道谢。

姜嬷嬷更是乐颠颠地奉承道：“还是大奶奶人美心善，奴婢们跟着大奶奶日子才是真真的好过。”

说完领了赏钱，带着一干针线房的人呼啦啦地离开。

瑞烟也馋赏钱，有些忐忑地上前，梁嬷嬷直接塞了她两吊钱，喜得她眉开眼笑。

她正要谢过纪清芷，纪清芷点点头叮嘱道：“你先回老太太那去。”

“这儿的事一个字都别提，免得老太太担心。明儿我向老太太要了你来，你往后在我院子里当差吧！”

绒儿瑞烟一听大喜，她哪里不知道，得罪了楚薇薇还想在芙蘅院里待，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原以为回老太太院子里就是顶好的了，没想到还能来大奶奶身边。

大奶奶一向大方，对下宽厚，她自然喜不自胜。

忙不迭地磕头谢过了，她这才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屋里就只剩下了裴云恺和楚薇薇。

纪清芷看向裴云恺，淡淡地问道：“大爷，这样处置您还满意吗？”

裴云恺被她冷漠的眼神刺了一下，烦躁又起，身后的楚薇薇却揪着他的衣袖身体颤了颤。

强行压下莫名的烦躁，对上纪清芷的视线，裴云恺又一瞬挪开。

将这事儿从头到尾在心里头梳理了一遍，他这才冷静下来。

其实从头到尾纪清芷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如今还主动出面帮楚薇薇遮掩，给她留了些脸面，他应该领她的情才对，反倒是楚薇薇，为何要做这些事，他实在不明白。

但到底楚薇薇是自己带回来的，有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思及此，他垂头躬身拱手：“多谢......多谢纪姑娘！”

他已经察觉，这事儿是楚薇薇自导自演的，可纪清芷给了台阶，他也只能把过错顺着往杏儿身上推。

“是薇薇没有管好自己的丫鬟，这才生出事端来，我让薇薇给你赔个不是。”

楚薇薇已经再难狡辩，哭着朝纪清芷深深地蹲了下去：“都是我不好，没能管束好杏儿，叫她自作主张犯下这样的错！”

“她与我是自小的情分，我纵使知道这事儿是她做的了，也不忍心弃她不顾，还望大奶奶开恩！”

纪清芷瞧着她还在演，显然是打算真把事儿都往杏儿头上推，索性把皮球踢了回去。

她看向裴云恺，面容清冷地开口：“楚姑娘是大爷带回来的娇客，自然是大爷说了算。”

“如何处置杏儿，还是大爷自己拿主意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横竖今日这无妄之灾也没伤着我什么，我身正影正也不惧怕旁人如何拿污水泼我。”

正说着，她嗓子一阵痒意，下意识地咳了起来，直咳得脸都红了起来，梁嬷嬷匆忙递上温蜜水，喝了好几口，这才缓解下来。

见她咳得这般难受，原本苍白的面容浮上不正常的潮红，裴云恺这才意识到她还在病。

而自己为了给楚薇薇出头，丝毫不顾她的身体鲁莽行事，不经查证就跑来兴师问罪，对她实在太过残忍。

他心生愧疚垂下头，菱唇紧抿，侧头看向楚薇薇时，眼神极为不满。

他的脸面连带着也因为楚薇薇，被扔在了地上。

纪清芷终于止住了咳，顺着自己的胸口平复呼吸。

此刻她原本清冷的面容却因潮红而平添娇媚，泛红的眼眶又如破碎的琉璃一般，闪烁着点点泪光。

比之方才的凌厉，显得那般的柔美脆弱，惹人怜惜。

她却浑然不知，只神色疲倦地看向裴云恺，声音沙哑地开口道：“若是没其他事，大爷还是先送楚姑娘回去吧！”

裴云恺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心上被猫爪划了一道，刺啦啦的又酥又疼。

他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将身子窝进了被子里，好似一只受了伤的幼兽，只缩成一团独自舔舐伤口，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随即他对楚薇薇道：“走吧！”不等楚薇薇反应，自顾自地转身拂袖离开。

楚薇薇一口银牙紧咬，眼珠子不安地转动，也顾不得告辞，立即起身追了上去。

他们一走，明堂的红螺和绛英对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地啐了一口，旋即将屋门关了起来，两人面上都气得涨红一片。

绛英是个嘴快的，进了梢间便火冒三丈地骂道：“好个歹毒心思的，竟这般算计咱们大奶奶！”

“要不是瑞烟是老太太的人，只怕今儿这脏水就泼到大奶奶身上了！”

“大爷也真是的，偏心都偏到没边了，咱们大奶奶哪里对不住他了，替他守了三年的寡，到头来竟守回来这么个活阎王......”

说着说着，绛英替纪清芷委屈得不行，忍不住哭了起来。

梁嬷嬷脑仁突突地疼，忙摆摆手轻喝道：“行了，少说两句，还嫌大奶奶不够烦的？”

“去去去，都到次间候着去，大奶奶累了，都别再折腾了。”

红螺也忙上前捂了绛英的嘴，把人拖回了次间去。

梁嬷嬷扭头见床上的纪清芷侧着身子没有动，也不敢再打搅，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见她闭上了眼睛休息，便放下了床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等到了次间，梁嬷嬷又挑小了油灯，冲两个丫鬟嘘了嘘，示意她们小声一点，这才开口道：“你们只当是大奶奶运气好，实则大奶奶早就防着这一手呢！”

说罢，她又将声音压得更低，把先前纪清芷命她去送衣裳首饰时的吩咐说了出来。

两个丫鬟这才知道，瑞烟出面作证的事，并非巧合，顿时两个丫鬟眼睛都放了光。

床上的纪清芷并没有睡着，耳朵里依稀传来她们的低语，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她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倒也不是她有多神机妙算，知道楚薇薇会诬陷自己。她也很意外，裴云恺才刚回来，楚薇薇就急不可耐地动手了。

只是被算计得多了，她做什么的时候，下意识地会防着些罢了，却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至于裴云恺的反应她并不意外，本就不曾抱有什么期待，又谈何失望。

不过以她对裴云恺性格的了解，楚薇薇只要哭一哭，估计这事儿就过去了，至于那个丫鬟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