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二十七年。
小雪时节有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将大宁皇宫裹作一座银城。
御道上,四名锦袍家奴抬着一顶软轿缓缓前行。
里面坐着一名紫衣贵人。
作为新晋皇妃的胞兄,柴子义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仅晋升为天章阁直学士,又特赐皇城行轿。
满朝文武,特许在皇城内骑马坐轿,不过区区十来人,哪位不是公卿相国股肱之臣?
柴子义能以从二品官职皇宫行轿,开国以来尚属首次。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柴家,一跃挤进了大宁王朝世家门阀。
咳咳!
凉气钻入喉咙,柴子义忍不住咳嗽几声,旁边专门侍奉的家奴,立刻捧上丝绢手帕递于轿内。
柴子义摇摇头,示意不用,随后掀开轿帘,露出一条缝隙,轻声道:“世侄,面圣的礼数,可曾记得清楚?”
这已经是他不厌其烦第八次问询,生怕这初生牛犊坏了规矩。
跟在软轿旁边的少年,即便穿了件粗布大袄,也难掩风姿出色,身材高挑,皮肤细嫩,一双桃花眸子濯濯如春月柳。
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双眸子,充满愁色。
听到柴子义询问,他急忙颔首,弯腰,恭敬答道:“回禀世叔,小侄早已牢记于心。”
少年名叫李桃歌,李家庶子,父亲是翰林学士李白垚,几天前不知犯了什么邪,竟敢在朝堂上当众辱骂圣人。“忧游退逊,养奴为虎”八个大字,不仅使自己锒铛入狱,还让整个李家陷入狂风恶浪。
大宁的朝堂,向来喧闹。
臣与臣之间,常常吵的不可开交,上朝时,撸袖子打架都不稀罕。
之前有过几位性格刚烈的诤臣,骂圣人的措辞,可比李白垚难听多了,不是照样步步高升,平安无事?
只能说李白垚倒霉。
那一天,恰逢北疆传来噩耗。
将士子民,共计一万余人丧命。
圣人焉能不怒?!
天子一怒,李白垚遭了殃,革去官职押入大牢不说,听说还要流放至边疆充军。
李白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借祖上蒙荫和锦绣文章,熬到了从二品翰林学士,再进一步,就要入阁封相,这要是充军丢到疆场,宰相是甭想了,人也是十死无生。
作为庶长子的李桃歌,家中唯一的男丁,自然要想方设法解救父亲,但昔日里那些笑脸迎人的世叔世伯,自从李白垚锒铛入狱后,见了他都像躲瘟神一样,要么闭门不见,要么阳奉阴违,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
只有柴子义亲自登门,说李大人确实冤,一片忠肝义胆可鉴日月,愿意去圣人面前替老友求情。
但有一个条件:
李家嫡女李若卿,嫁给他柴子义为妾。
李家是大宁八大家族,祖上出过宰相,昌盛达五百年。
李若卿天生聪慧,四岁作诗,七岁音律造诣堪比宗匠,十二岁便将残缺不全的古谱《幽兰调》补齐,被誉为皇城三绝之一。
这样一位相府骄女,嫁入新晋门阀为妾,岂不是沦为笑柄?
可李白垚一旦倒台,李家大厦将倾,商议之后,李若卿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有条件:带李桃歌面圣。
柴子义欣然同意。
这才有了李家少年入宫一幕。
来不及欣赏皇宫巍巍气象,一行人快步来到东苑。
按照宫廷礼法,柴子义下轿,独自带着李桃歌踏入静心宫。
怪异的是,往常的侍奉的宫人和侍卫,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整个大殿显得死寂沉沉。
只有硕大的雪片不停跌落。
柴子义正了正衣襟,朝殿内抱拳行礼,朗声喊道:“臣,柴子义,恭请圣安。”
随着柴大人开口,李桃歌想起了他不厌其烦絮叨的礼法,跪倒在雪地中,不敢抬头。
不多时。
殿里走出一名男子,头顶莲花冠,身披黄杏道袍,袍上绣着阴阳鱼图案,紫黄加身,尽显皇家风范。
滑稽的是,大冷天的,这人踩了双稻草编织的芒鞋。
这名男子长得实在温和,温和到过了头,又矮又胖,肌肤比女人还白润,笑起来,双眸藏到眼皮底下,挤出一道缝,皮囊不像是天君真人,更像是佛祖转世。
就这么一位人畜无害的道人,令大宁新贵柴子义暗道不妙,渗出冷汗,脊背再度弯了几分,“子义见过天师。”
这位冯吉祥,在天子还没即位时,便投其门下,传闻已达百岁高龄,如今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
圣人即位后,对有功臣子大加封赏,冯吉祥谢绝了一切恩赐,只讨了天师的名号,无品无爵,常伴龙驾。
又因一年四季脚踩芒鞋,权倾朝野,被称作“芒鞋宰相”。
无品无爵,不代表无权无势,当年为保圣人龙椅,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室宗亲及其党羽,被冯吉祥杀个精光,满手血腥,屠人无数,背地里那些恨他的,又给他冠以“血衣宰相”的名号。
李白垚责骂圣人“养奴为虎”这句话,指的便是冯吉祥。
匍匐在雪地里的李桃歌听到两人对话,心中比雪地都要冰冷,煞费苦心入宫,不料竟然撞到了仇家。
冯天师双手笼袖,挺着隆起的肚腩,笑道:“柴大人来面圣?”
声音如同甘泉滴落,舒爽悦耳,长相也憨厚可掬,跟传闻中的魔头大相径庭。
柴子义弓腰驼背,谄笑道:“回天师,这是相府李家的庶子李桃歌,特意来替李大人给圣人赔罪。”
冯吉祥风轻云淡哦了一声,目光转向少年,点头道:“下着雪还要来替李大人请罪,孝心可嘉。”
随后又补充道:“不知是否像他老子一样,藐视龙威,无君无父。”
波澜不惊的言语,顿时让柴子义吓出冷汗。
可事已至此,不能回头,只好干笑道:“我与李大人同朝数年,对他略知一二。李大人护君心切,出言不逊,冒犯了圣人,理应受罚。但平日里李大人批答表疏,谋猷参决,替圣人分担不少政务,况且李家世代忠良,绝不会藐视皇威,这点,柴某是知道的。”
柴子义深知冯天师的阴毒,不敢把他和李白垚拉的过近,同朝为官而已,离朋党差着十万八千里。
要怪罪,也牵连不到他。
冯天师轻笑道:“李大人是否有罪,咱们说了不算,圣人说了算。”
柴子义紧跟着附和道:“那是,那是。”
一只鹤在大雪中闲庭漫步,不紧不慢来到三人中间,黑喙,黑腿,猩红冠顶尤为醒目。
那鹤来到冯天师身边,用长喙轻轻拨动芒鞋。
冯天师伸出晶莹如玉的手掌,抚摸着鹤冠,说道:“圣人龙体欠安,不宜见客,你想跟圣人说什么,我替你代为转告。”
李桃歌将头抬起些,欲言又止。
父亲冒死进谏,骂得就是这血衣宰相,两家结了死仇,又怎能将面圣的辛密告知对方?
柴子义怕他不知深浅,叮嘱道:“李桃歌,你要如实对天师禀报。”
如实二字拉的很长。
他担心冯天师秋后算账,算到他的头上,芒鞋宰相递出的小鞋,勒死多少皇亲国戚和朱紫贵人?
李桃歌壮起胆子,不卑不亢说道:“草野小民,见过冯天师。”
冯吉祥笑道:“你是无品无爵的草野小民,我是无品无爵的草野老民,咱俩一样,谁都不用敬着谁,既然给圣人行过礼,起来说话吧。”
李桃歌思索片刻,觉得没必要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缓慢起身。
冯天师朝他仔细打量一番,胖脸堆起笑意,赞叹道:“模样生的俊俏,跟李大人很像。”
柴子义心说废话,儿子长的不像他老子,难道像你?冷汗都流到裤腿了,还要拉家常。
李桃歌明知机会稍纵即逝,圣人如今或许就在殿内,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面圣,于是从口里艰难挤出几个字,“草民……想求圣人饶了家父。”
冯天师逗弄着仙鹤,笑眯眯道:“就这句话?”
李桃歌铿锵答道:“是!”
冯天师随意笑道:“你的话,我会转告给圣人,回吧。”
逐客令一下,柴子义对今日能见到圣人已经不抱奢望,施礼准备回去,可李桃歌钉在雪地里犹如一颗劲松,任由他拿眼神催促也无济于事。
柴子义急了,蹙起眉头,低声道:“随我走。”
李桃歌默不作声。
柴子义心中恼怒,可当着天子的面,要做出名臣应有的儒雅,微笑说道:“没听到圣人龙体欠安吗?改日再来带你面圣。”
李桃歌突然昂首挺胸,冲着大殿,铿锵有力喊道:“我有一策,可改国运!”
《修仙:他拿的是高端剧本》这本书打破了传统的故事框架,以创新和独特的方式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作者卸甲老卒以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主角李桃歌萧文睿的内心世界和成长历程。她的坚韧和智慧让人为之动容,读者会被她的故事所感染和启发。整个故事情节紧凑而又扣人心弦,每一个场景都充满了惊喜和张力。配角们的存在也为故事增添了更多的色彩和戏剧性,他们各自有着引人注目的特点和命运。这是一本引人入胜、富有深度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中体验到情感的波动和思考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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