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葱白的玉指敲着身旁的矮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显得尤为压迫。

跪在马车里的初雯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宁云溪半睁着桃花眼，颇有些慵懒的瞧着那绯色衣裙的少女。

“血海深仇?据本宫所知你的父亲文大学士，是被本宫的父王亲自下令处死的，你的仇又想找谁报呢？”

初雯没想到宁云溪竟然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无人知晓的。

紧捏着双手，初雯的脸色白了几分，就连身子也肉眼可见的僵了起来。

一旁的晴鸢在听到初雯的身世后，也在第一时间靠近了宁云溪的身侧，看向初雯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防备。

宁云溪给晴鸢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凝眸瞧向初雯：“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初雯的身份很敏感，她是罪臣之女，其父文渊更是和前朝叛贼有所关联。

永宁六十九年，文大学士涉嫌透露朝廷机密，导致南方平定前朝反贼的周将军陷入敌人埋伏。

为保护南宁城中百姓，周如山将军带领手下将士拼死与反贼相争寸土之地，不肯退让分毫。

最终以半数之兵拖住了前朝反贼三日，等来了援军，这才将反贼们一网打尽，保住了南宁城中数千百姓的性命。

可周如山将军和他手下将士却都在这场乱战之中殒命。

后周将军的妻子闻此噩耗，自刎追随夫君而去，只留下不满五岁的**独活于世上。

宁云溪记得十年前的一场宫宴上，她也曾见过那周将军的**一眼。

年少尚不知失去父母之苦，纯净的眼中不见悲伤，反倒追着身边奶娘询问自己的娘亲去了哪里，委实叫人心酸不已。

念及周如山将军平乱有功，独女尚且年幼，父王便命人将那周如山的女儿周如安接到了宛南城来。

原是想给那周如安寻个家境不错的文臣家收养，也可让这孩子一生安稳度日。

那晓得宁云溪的皇伯启王对那生的异常可爱的周如安起了恻隐之心。

宁昌恒对妻子王氏又十分疼惜，不肯纳旁人进府，二人年近四十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

启王夫妇一拍即合，便向宁远请求，收了周如安为女，养在身边。

后来，这周如安便改名为了宁如安，因着启王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替她求了个惠阳郡主的封号。

思及此处，宁云溪便不自觉的微眯了眼睛。

只可惜那个惠阳公主却是个狼子野心的，亏了皇伯和皇伯母二人对宁如安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可那惠阳却是将父母之死及年幼遭遇苦痛全都记在了宁氏皇族的身上，觉得是父王派周将军去平乱，这才害死她的父母。

而皇伯的收养是夺取了她的姓氏，让她再不能以周氏子女的身份存活于世上。

惠阳将一切都隐藏的很好，若不是裴清远血洗宁氏皇族的时候，却独独放过了惠阳的话，她也不会知道那个在所有人面前伪装的一派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心底却对宁氏皇族藏着这样深的仇恨。

对裴清远来说，惠阳也许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思及宁氏皇族将来的惨剧，宁云溪的心口便禁不住的跳动，整个人的脸色都沉下去了几分。

察觉到宁云溪的不悦，初雯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她原是想先将家中冤情告诉公主殿下，再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没想到殿下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那么公主殿下还会相信她的话吗？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父亲是个奸臣，泄露朝廷机密害死了周将军。

但初雯知道，一直教导她要忠君爱国，不可做违背良心之事的父亲是绝做不出那等恶事的。

初雯心中虽已经有些后悔这般鲁莽的便和宁云溪提及此事，但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咬紧牙关，初雯朝着宁云溪的方向磕了个头：“殿下，婢子的父亲是被冤枉的，他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大宣的事情！”

宁云溪微眯着眼睛看向初雯：“十年前，你也不过就是七岁的年纪，你能确定你的父亲真的是无辜的吗？”

文大学士的事情当年也是闹的沸沸扬扬，因为其中还涉及到前朝叛贼和周将军的死。

文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被钉上了耻辱柱，文家后代尽数被发配西南服役，初雯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呢？

提及父亲，初雯的声音哽咽了几分：“殿下，当年父亲并非是畏罪自尽的，婢子亲眼瞧见有黑衣人遣进我文家宅院，给我父亲灌下了毒酒！

当年周将军出事之后，父亲便一直不眠不休的调查此事，他若真做了那等泄露机密的事，何必贼喊捉贼的去调查？

况且婢子父亲的死实在蹊跷，一定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殿下！婢子所言句句属实，请殿下为婢子伸冤！”

初雯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极力的压抑着情绪的。

宁云溪到是没想到文家的事情背后还有这样的内情，当年有关文渊大学士出卖朝廷机密的消息一出，父王便派人去了文大学士的家中调查。

却不想文大学士已经服毒自尽，只留下了一份罪己书，将罪名尽数认下。

人证物证俱在，文家理所当然的被抄家流放。

但现在初雯说文渊大学士并非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强行毒死的，这便很有些意思了。

“你是如何进宫来的？”宁云溪审视的瞧着初雯，并未将她的话全信。

当年之事早已不可考证，事实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孰是孰非也得要调查过后才可下定论。

但初雯不仅逃脱了流放之罪，还经过了掖廷的层层筛选入了王宫做宫女，这件事却很是有些不寻常。

初雯的身子细不可察的轻颤了下，垂着头并不说话。

但这却不是初雯不说话便能糊弄过去的事情，宁云溪的眉眼间多了两分冷色，语气微凝：“说！是谁帮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这么多年都无人查出初雯的身份，暗中帮助文家那人的势力也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