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常嬷嬷对赵濯雪的话没什么太大反应，甚至显得兴致缺缺，待到吃完一盏茶，便径直告辞，芙朱见此，难免不解：“姑娘，您何必要跟常嬷嬷说这种话？这老货并不是什么善心人，况且她也未必能帮白鹭。”

“就算救出白鹭，到时候白鹭会不会领情也未可知，您这般行事，图什么？”

赵濯雪拉着芙朱坐下，细细给她掰扯：“如今咱们头等要紧的，是不能按照老太太的婚事成亲，其次，我娘给我的嫁妆，如今还留在苏氏手里头。”

“可是眼下，咱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拿什么跟苏氏争？况且赵家这些下人，谁不是见惯了钱财的，有钱也轻易砸不动，真要把人收为己用，还是得让他们欠人情债。”

“你大概不知道，常嬷嬷看重白鹭，想着让白鹭给她当孙媳妇，只是眼下出了这件事，她也不敢去触祖母的霉头，但她那孙儿的婚事比登天还难，如今得知白鹭可能受人冤枉。”

“你说她会不会想法子？”赵明雪的目光看向窗外一望无垠的夜色，唇角笑意冰冷，“纵使是千年的狐狸成精，也会有舐犊之情，何况常嬷嬷是个人。”

她未曾说出口的话，是白鹭应当也知道常嬷嬷的打算，纵使常嬷嬷将人救出来，白鹭也未必会领情，到时候，就是自己想法子从常嬷嬷手中夺人的机会。

常嬷嬷从赵濯雪住所离开后，并未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直奔赵家惯常用来扣押审问下人的一处地牢。

如今其中已然只剩下白鹭一个，那些被审问拷打的采买婆子，早早的熬不住，便说了赵老太太想要的话，已经被各自处理干净了。

唯有白鹭，至今什么都不肯说，如今律法也不准当主子的胡乱打杀丫鬟奴仆，故而赵老太太也只能先暂且养着白鹭。

听得脚步声，白鹭有些倦怠地抬眼，见得是常嬷嬷来，她又别开脸，连跟常嬷嬷交谈的念头都未曾有，常嬷嬷啐了一口：“你这蹄子倒轻狂起来，如今我大概知道你这件事，是被人污蔑，如今我倒有法子帮衬你。”

“只是你自己要想明白，愿不愿意给我做个孙媳妇。”

白鹭扯扯唇角，有些想骂常嬷嬷，却到底没力气，只合上眼别开头，并不说话，常嬷嬷见她如此，也是无名火起。

但转而想到自己那痴傻的孙儿，又忍不住跺脚：这可恶的小**，偏生生的好，自家那孙子只看得上她。

若非如此，换个丫鬟，谁不愿意给自己当孙媳妇过好日子？

她盯着白鹭看了半晌，又转身出了地牢，等她走开，阴影里凭空生出一道人影来，月光落在那人脸上，正是荣氏。

“常嬷嬷倒是疼爱她孙儿，哪怕顶着老太太，也想法子要救你，若不是我先吩咐你办那件事，如今我大概都要劝说一句，从了常嬷嬷。”

荣氏神情戏谑，白鹭啐了一口：“嫁给那等傻子过日子，倒不如死个干净。”

“你也莫要如此，再等上一等，自然有你出人头地的机会。”荣氏转身，只给白鹭留下这么一句话。

地牢又归于沉寂。

荣氏离开地牢后便问：“是谁给常嬷嬷递的消息，倒让她觉着白鹭冤枉？”

“多半是大姑娘，方才常嬷嬷来地牢之前，去见了大姑娘，也不知道大姑娘跟她说了什么，这老货便兴致冲冲地要来救白鹭，不过，老太太那边是铁了心要收拾白鹭，只怕不好保。”

“咱们当真要救她？”

荣氏唇角微勾：“用过的物件谁还要再用？况且她既然对这件事知情，便绝对留不得，方才我那般说，不过是安她的心，等时机合适，自然会要了她的性命。”

“再者，将她救出来也没什么用，老太太不会再要她，咱们院子里也没必要再给她一口饭吃。”

荣氏的声音渐渐远去。

转眼就到赵家众人要陪同魏家母子前往悬英寺的日子，已然入秋，清晨便有了些凉意，赵家诸多女眷在门前时，俱是穿着袄子，但魏母的妆扮却仍旧单薄。

赵明雪见着如此，当即吩咐丫鬟将自己的披风拿来，她凑到魏母身侧想将披风奉上，魏母却不动声色地避开：“老身荆钗布裙习惯了，眼下还不到添衣的时候，赵二姑娘若是觉着冷，顾好自己便是。”

此话一出，赵明雪当即微微红了眼圈。

她这算是对未来婆母的孝顺，但魏母公开拒绝，显然是不大给她脸面。

苏氏的神情也不好看，但碍于赵老太太在场，她也只能将赵明雪带到身边安慰，赵漱雪压低声音与赵濯雪说笑。

“你看她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上赶着给人家做媳妇，人家还未必看得上，真是丢人现眼。”

赵濯雪没说话。

以魏致日后的滔天权势来说，赵明雪若是当真能嫁入魏家，那便是顶好的亲事。

不过魏母显然眼高于顶，看不太上赵家所有的姑娘。

魏家母子进入赵家这么久，听说魏母对赵老太太，仍旧寡淡。

她收回视线，带着芙朱钻入车厢。

悬英寺原在城内一处坊宅，后遭大火，不得不迁出铜陵，在城外一处山峦上重新建立寺庙。

但当年那场大火里，因悬英寺内的佛像独独未曾受到损害，故而铜陵诸多百姓都认定悬英寺有佛祖庇佑，悬英寺才能在遭逢大难之后香火愈发鼎盛。

纵使如今的悬英寺离铜陵颇为遥远。

暮色四合之时，赵家众人只是抵达悬英寺所在山脉的半山腰，但秋日里天暗得快，赵老太太便吩咐几个健仆就地寻觅落脚处。

悬英寺也知如今信徒攀登困难，故而在半山腰也多有歇脚客院，只是住着不如寺内宽敞。

男女没法分开，赵家几个老爷与魏致，只能暂且与赵家诸多女眷住在一处。

赵濯雪一面拆卸钗环，一面吩咐芙朱：“去看着二姑娘那边，看看苏氏是个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