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廊檐。

风吹在身上似刀割般剧痛。

姜家众人站在廊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大哥姜扶眉眼冷清疏离至极：“你不守妇道，给姜家与温家蒙羞，今日起便再不是我姜家的人。”

二哥姜挽高高在上：“私离家门半月之久，回来便是这幅凄惨模样，句句都是明珠陷害你，还打伤了她，你太让我失望了。”

而那一直被她敬仰崇拜的未婚夫婿温可谦也面露嫌恶：“姜家怎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今日我便去同姜伯父商议解除婚约。”

所有人拂袖而去，姜止想辩白，可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有泪珠一滴接一滴落在身边，融化出一个个小雪窝。

真的是姜明珠绑了她，为何所有人都不信。

她没有打人，是姜明珠自己撞在桌子上的。

为何都不相信她。

她只是想在姜家活下去！

泪眼模糊中出现姜明珠的影子。

她狞笑着，让人剥光了她的衣裳，拖到刑室，一张张湿透的帕子敷在脸上，她呼吸不上来。

胸腔好疼。

眼睛也痛。

水从四面八方将她淹没，直至那场大雨。

姜止猛然从上一世的噩梦中惊醒，直到青色的纱帐映入眼帘，才找回一丝真实感。

【宿主你终于醒了。】

系统的声音传来，姜止的茫然瞬间散退不少。

【这是哪里？沈肆不是要杀了我吗？】

【沈肆的别院，景行台。】系统声音蔫蔫的。

景行台。

姜止覆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你这么怕沈肆为什么还要救他，若救的是聂景之的人你这会已经被敲锣打鼓送回姜家没人敢惹你了。】

【宿主，你能不能长点心，沈肆不是个好惹的，还是攻略聂景之吧！】

系统絮絮叨叨的给姜止洗脑。

【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知道究竟谁才能够帮助我。】

【我是不会去找聂景之的，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沈肆面前，绝对不会放开他。】

死也要死在他面前？

安静坐着的沈肆心中一撼，向内室张望的目光却被薄纱隔断。

难道，她也认出了自己？

可他变化很大，怎么会。

男人矜贵疏离的眉眼多了一丝谨慎。

吱吱能够认出来，旁人或许也能。

略带薄茧的手抚上面颊。

十年已过，可那夜冲天的火光仍常出现在噩梦里。

他被毁了容貌，伤了喉咙和眼睛，半死不活时被吱吱的父母所救，带到西北边境找来无数神医神药，将养数年才离去。

他曾亲眼看着那襁褓中同刚生下来般没毛皱皮兔儿似的孩儿成长为扎着两个小髻的奶团。

稍有不如意，便追在身后哭上一阵，却又能被一颗糖随意哄好。

小时候生的像个兔儿，哭起来也像个兔儿。

他最爱的便是将她抱在怀里一起去外院摘槐花。

待他走时，是趁着小丫头睡觉才偷偷离开，她那般黏着他，不知睡醒后发现哥哥不见了，是否又要同个小兔儿一样吱吱呜呜的哭个不停。

一道柔弱纤细的声音急切传来，打破了沈肆脸上的温柔缱绻。

【你懂什么，光活着还不够，我还要活着看姜家那些人都下了地狱！】

【我不会去找聂景之的，死也不会，你既叫我宿主，那便要以我为主，不要总想着操控我。】

【我是不会听的，我只认准沈肆。】

【今天开始，谁也不能将我从沈肆身边带走，除非杀了我。】

她向来温顺，还从未这般激恼过。

系统被气得不轻，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它怎么这么倒霉，绑了个不听话的倔驴。

沈肆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但却将姜止的心声尽收心底，狭长的双眸微眯成一条缝。

昨夜确实是同聂景之的人起了冲突，可是小丫头怎么会知道。

听她的意思，应当是没认出他来。

还有，什么叫死过一次，是昨日他吓她，还是另有隐情。

回来后他便让留白去将这些年小丫头的经历事无巨细的查清楚，如今还没回来。

她在姜家，似乎受了很多委屈。

“沈肆！我来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划破静谧。

还在心中同系统激烈争吵的姜止猛的一震，伤口纵横的双手下意识抓住锦被，这才注意到屏风外有个漆黑的影子起身而来。

沈肆也在。

姜止瞳孔骤然一缩，望着面前那人吓得瑟缩：“我真不是姜家的探子。”

沈肆沉默：“我知。”

“哎哟喂。”

青鸾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进屋便将箱里的瓶瓶罐罐堆出来，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语气调侃。

“怎么我们沈督主杀人杀习惯了，骤然还救回个小丫头？”

“养肥了再杀？”

姜止脸色越发苍白。

【沈肆应该不会这么禽兽吧。】

闻小丫头的识趣，沈肆紧绷的面颊才松懈少许：“不救人就滚。”

【不过，他好像一直都很禽兽。】

沈肆：“……”

“救救救，我还得赚你沈督主的银子呢。”

青鸾同他相识多年，知他是个什么性子，自一点也不曾害怕，笑吟吟的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姜止：“这个每日用完早膳后一个时辰送服，将衣裳解开，我看看你的伤口。”

姜止瑟缩着看了一眼沈肆。

沈肆识趣的退下。

她还是怕他。

青鸾这才扶着姜止坐起来，将衣裳解开，见肩膀已被包扎起来，检查了一遍才点头道。

“处理的还算妥帖，只是腿上皮肉外翻会有些麻烦，处理不好便会落疤。”

“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姜止贝齿扣着下唇，一脸倔强的不吭声，倒惹得青鸾几分青眼。

她刻意同姜止聊起沈肆。

“他啊，外界传闻杀人如麻，可你看哪个好人曾被冤枉，无非杀的都是些朝廷蛀虫，这些蛀虫党羽众多，传来传去就都成了沈肆的不是。”

“他府中还从未出现过女子，哦对，身体原因，身体原因。”

“你看你胳膊腿儿摔得狠了，这脸蛋儿上居然一点伤都没有，真会摔啊。”

青鸾碎碎念念，手上动作却一刻都不曾停歇，也为姜止舒缓了些疼痛。

她说话有趣，她也爱听。

地龙散发着暖意，姜止看着青鸾，心中忽而有些酸涩。

上一世，从未有人为她处理过伤口，更没有人惋惜她的身体。

虽是为沈肆做事，却也让她十分知足。

心声全部落入门后沈肆耳中，心脏

似让针尖细细密密的扎上去。

留白披着银灰色的斗篷自远处而来：“主子……”

沈肆抬手噤声，带他去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