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有碰面，曹正脸上已经堆满了笑意。

“赵炮。”

“曹老三？”光听声音，赵建军已经认出来人，拨开枯枝，上下打量曹正二人，“这是你家小子？”

听到赵建军问话，曹正堆笑点头，扭头瞪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曹耀伟：“喊人啊，愣着干啥？”

“二大爷。”曹耀伟上前两步，稍有些怯懦的点头问好。

“你这孩子，没眼力见的。”曹正却是有些不满意，上手拍了一把曹耀伟的后脑勺。

这是村里人拉近关系的办法。

“哎，打孩子干啥。”赵建军连忙伸手劝阻，“你家小子，这么小就能跟你进山了，比我家那混小子可出息多了。”

“拍脑袋，打坏了咋办。”

“嘿嘿。”曹正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顺着力道轻拍几下曹耀伟的后背，“进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赵炮山里遇到了，多帮衬帮衬。”

“好说，好说。”赵建军点了点头，闲聊片刻便出声道，“就不耽误你们回去了，有空来我家里坐坐。”

“这都碰面了，要不我割俩獐子腿给嫂子送去？”曹正眼球一转，突然开口道。

“不要不要。”赵建军连连摆手，“你赵二哥哪儿还能要你的东西。”

两人又是推辞半晌，才相互分离告别。

曹耀伟羡慕看着簇拥着赵建军远去的狗帮，低声问自己的父亲：“爹，为啥二大爷没要，咱都得眼巴巴送啊。”

他还有些话尚未说尽。

赵建军跟那俩知青在这里的待遇，一个高到天上，一个低到泥巴里。

“你二大爷是村里个顶个的猎人。”曹正背起了獐子的尸体，闷着声甩下一句，“要你有他那本事，村里谁见了不得上赶着巴结。”

“爹，等等，我跟着搭把手。”曹耀伟没搭理这说教，抓着獐子后腿替曹正分担着重量。

他倒是也想跟赵建军一样，可这经验全是猎物喂出来的，他们父子俩连熊仓子都不敢摸，最多收拾收拾进了套的野猪。

就这经验，跟曾经打过山神爷的赵建军比起来，再过个十年也摸不着人家的尾巴。

话说两头，沈军在溪流处等了半晌，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送陈爱民往屯里赶。

被原先沈军话吓怕了的陈爱民，一边走着，一边探头探脑警惕看向远处林子。

生怕不知道哪儿探出个黑洞洞的枪管。

看得好笑，沈军安慰道：“没事，照着脚程，人家说不定已经到屯里了。”

闻言，陈爱民原本警惕的神色渐渐消弭，他咽了两口唾沫，愤愤不平道：“不就是个獐子，沈哥，哪天你套到了，让兄弟我拿着去他们家门口炫耀炫耀。”

沈军失笑道：“草绳套獐子，你是准备给它加餐？”

兔子脑子小，中了套子只会一个劲往前蹿，但獐子可不一样，被草绳套住了大不了加个餐。

想要套这玩意，少说也得用两毫米的钢丝。

可沈军从来没想过弄这玩意，等以后打上飞龙，跟赵建军真正搭上了关系，他就能通过赵建军搞把土枪。

用枪，可比套子方便多了。

“草绳……”陈爱民拍了拍脑袋，嘿然笑道，“我倒是忘了这回事。”

两人走了一会儿，陈爱民却是越想越气。

这年头，下乡的知青总有股子傲气，尤其是他这种老一辈教育出来的。

刚来的时候，他连割麦子都不会，被村里人嘲笑半天，硬是憋着口气，手上水泡挑了又生，磨出了老茧。

直到现在，他比村里侍弄土地多年的村民割麦子速度更要快上一节。

“沈哥，我要能搞到钢丝……”陈爱民自认自己没有打猎的本事，所以他就把希望寄托到了沈军的身上。

还没等沈军摇头拒绝，就见陈爱民拍了拍脑袋。

“搞啥钢丝，沈哥，你会打枪不？”

闻言，沈军不由愣了下，抬眼上下打量陈爱民：“会是会，咋了？”

“我给你搞一把56半。”陈爱民脸上冒着兴奋的红晕，“到时候沈哥你把獐子一打，我提溜着去刚才那俩猎户院子外面转悠一圈就行。”

56半，全称**半自动步枪，这年头民兵队里都有不止一把。

他好像想象到了到时候扬眉吐气的样子，两手攥成拳头，在半空中狠狠击打。

沈军以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陈爱民，他却是想到了陈爱民现在的关系。

说不定，他真能搞出来一把。

沈军当真有些心动，想要顺口答应这件事，但很快他就是抑制住了心里的冲动。

“算了。”他遗憾的摇了摇头，“能弄到我也不敢用，到时候再说吧。”

枪这玩意，沈军自己拿着倒是放心，就怕陈爱民拿到之后起了不必要的心思。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就看着陈爱民这样子，沈军真怕他拿了枪第一件事不是打猎，是去给前面俩猎户添堵。

“倒也是，这东西确实不安全。”陈爱民一下子萎靡不振起来，一边踢着石头，一边跟在沈军身后。

沈军松了口气，他真没想到，之后黄埔江的二把手，现在竟然是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他不想要枪，关键是要看枪是从谁手上拿的。

有着安稳的渠道不走，偏偏靠一个半大小子，万一途中出了点事，他哭都来不及。

这一插曲之后，陈爱民安分了不少，闷声跟在沈军的身后。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开始捅咕起了沈军背后：“沈哥，你看那树梢，好像跟咱们昨天吃的那鸡的羽毛差不多。”

“嗯？”沿着陈爱民手指方向，沈军抬头看去。

不高的枯黄树杈上，一只熟悉的灰色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飞龙的脑袋埋在翅膀里面，缩成一个小球，好像正在睡觉。

“巧合？还是……”沈军若有所思看着一旁紧张到不敢说话的陈爱民，从怀里掏出一把弹弓。

有些人，天生运道就好，在东北猎人的口中，俗称山神爷赏饭吃。

脑海中这么想着，他动作却是没有半点犹豫。

在陈爱民紧张的凝视下，沈军手臂发力，弹弓紧绷。

“啪。”

一声脆响，树梢飞龙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狗叫声。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