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才该死，奴才对不住您……”

小卓子跪在地上抹眼泪，说好的两袋子灵米，最后却只有小小的一个袋子，目测连预计的三分之一的量都不到。

明还未来得及回应，便是玉儿率先的责怨。

“好不容易得来的银两！！你却仅换来这么些，实在是……！实在是……！！！”

小卓子明白这来之不易的银两是多么珍贵。

但奈何那备厨杂役长蛮横无理，不由分说拿过了银两，随手铲了几勺灵米放入布袋中，丢给了他。

正想理论时，对方便开始动手赶人，小卓子虽然不在乎受伤，可灵米要是带不回去那才是真得犯下了大错，于是便悻悻地返回了废院。

“呜呜呜……奴才知错，请、请小主责罚！！”

“看看大概多少。”

玉儿回答：“大约……十余斤。”

“倒也可以。”

“主子！！奴才……”

“好了小卓子，此事不怪你。”

明叹了口气，在她看来不过是在她的生死簿上又多了一位要处理的对象而已。

“方才玉儿虽然出口责怪，但她亦知我们的现状不易，能换来灵米已是难得，你也赶紧起来吧。”

小卓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玉儿，玉儿也知她们三人处境，便撇开眼睛，不去回应却也不再责怪。

“玉儿，收获如何？”

“回小殿下，奴婢与那勤运的车夫长交谈后，他只收了十两木车和罐子钱，染布碎屑分文未收。”

玉儿的左脸曾被人毁容，三道刀痕和一片灼烧，宫内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来那车夫长倒是个心正之人。

“嗯，这份恩情记下了。”

虽然体内的瘴气已经消失，但明骨肉中的蛊和毒尚未清除，加之常年未进像样的食物，气血生化不足，现在说话依旧是有气无力。

“剩下的银两玉儿你收好了，择日再去换些灵米。”

“奴婢知道了。”

“好了，现在去取半斤灵米烧煮吧。”

“奴婢这就去！”

“玉儿姐，小卓子也来帮忙！！”

小卓子正打算撸起袖子帮助玉儿，可明却阻止了对方。

“你留下。”

虽然明猜的出小卓子急迫进食的想法，但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办。

“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将玉儿带回来的染布碎屑拿至院中，然后取四勺碎屑依次放置在院落墙角，再打些井水分别浇至四处，确保碎屑半融于水中。”

小卓子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这是在干嘛，甚至还有些怀疑，但随即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奴才这就去！”

“谨记观察半融于水中，方可离去。”

“奴才遵命！”

两人在院中忙碌起来，不时，灵米粥香郁的味道便充斥在院内的每个角落。

小卓子一边按照主人的吩咐布置着碎屑，同时也被这味道馋的肚子咕咕直叫。

而玉儿虽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同样对眼前的食物垂涎三尺。

“小殿下，已经做好了，我扶您起来。”

玉儿小心翼翼地将明扶起，原先对灵米粥的渴望却也烟消云散。

每每看着枯瘦嶙峋的明在她的怀里喝水吃东西时的样子，玉儿的内心便百般煎熬。

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小殿下，让小殿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小殿下，辜负了静妃娘娘……

“扶我坐到桌前。”

明的话语打断了玉儿的思绪。

“小殿下……”

“没事的。”

小卓子见状也赶紧过来一起搀扶。

其实明已经能够自己起身，虽然身体仍很虚弱，但影响行动的瘴气已经完全排除，起身行走这种事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如果突然行动自如，怕是会吓着这二人。

毕竟今天二人已是大喜大悲过，加之他们的魂魄皆有受损、体内也存有不少瘴气，现在不易再受到任何**。

可实际上明的此番举动已经着实让玉儿和小卓子异常惊骇，因为这些年，除了极少的几次，他们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病榻。

而这次主动起身，不免让人担忧是否是回光返照之类……

在两人的搀扶下，明坐在了桌前。

玉儿端起粥碗，轻轻吹拂后，便喂到主人的嘴边。

但明却示意让她放下。

“玉儿，小卓子，你们也快去盛粥来食。”

明吩咐完后，拿起勺子，轻松地往嘴里送了一口。

仅仅是这一简单的动作，更是让站在一旁的玉儿和小卓子惊得忘了主人的吩咐。

“有何不妥？”

玉儿回过神来，解释道

“没有不妥，只是见到小殿下可以自己进食，让奴婢有些忘神了。”

明这才想起来她的眼睛本应当是看不见的，但早年急毒造成的损伤早已经修复，身上暂时清除不掉的都是长年累月的慢毒而已。

只是因为明想慢慢恢复自己与生俱来的第六觉，所以一直还用细细的白绫蒙着双眼，但这并不影响她知晓周遭的状况。

“是我不好，惊着二人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好了，快去吧。”

两人面面相觑，准备离开之际却又被叫住。

“你二人将碗匙拿进屋内，三人一起。”

“这……主子，这不合规矩，我们哪能和主子一起同坐同吃……这是大不敬啊！”

“我就是规矩。”

玉儿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生怕小殿下再有个三长两短，便决定先顺着她主子的意思。

小卓子也看到了玉儿给他的眼色，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小殿下，那我二人去去就回。”

不一会二人端着碗回到了屋里，但却仍旧犹豫。

“坐下。”

直到明又一次命令，二人才坐在桌前。

两人看着主人不紧不慢地喝着粥，心里倒也算是踏实下来，于是各自端起自己的碗。

可明却在同一时刻放下了手中的粥匙。

“你们这是何意。”

“……小殿下……奴婢……不明……”

“欺我眼瞎不成。”

听到此言，玉儿和小卓子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小殿下，我们……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我吩咐盛粥回来，你们却盛两碗清水，不是此意又是何意。”

“……奴婢……奴婢……”

“我知你们为我思虑，只是有曾想过，你们若是顿顿清水烂草，身体如我般羸弱，届时让我何人可依、何人可靠。”

“……”

“若真为我着想，你二人才应当珍重身体。”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

于是二人重新从屋外回来，这次手中端着的，是两碗热腾腾的灵米粥。

二人坐下不语。

无声中，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她们绝不会让主人知道自己的遭遇，尽量隐瞒着自己在外受到的欺辱。

即使被人毁容、被人剪断小拇指、被人扒光衣服踢打，二人永远只是独自承受着。

但有时由于伤势过于严重，在实在无法隐瞒的情况下也只是三言两语轻言带过。

可实际上，明全都知道。

明又一次放下手中的粥匙，伸出手擦拭着身旁玉儿脸上的眼泪。

玉儿怔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你二人与我相依为命多年，所受之苦非言语可述，但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明温婉地笑了起来。

“玉儿、小卓子，辛苦你们了，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温柔的话语彻底击碎了二人的内心。

“啊啊啊啊啊……小殿下……小殿下……奴婢让小殿下受苦了……”

“……是奴婢……是奴婢没用！呜呜啊啊啊……奴婢对不起小殿下啊！！……”

玉儿跪趴在明的腿上，放声大哭着，小卓子也是嚎啕大哭，二人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委屈终于彻底地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