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策心口的抽痛一阵高过一阵。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在掌心划了长长的一道，鲜血淋漓。

“这道伤，还不够对姑父请罪吗？”

赵凝楚定在地，瞳孔骤然凝紧。

她身前的许鸣琛凄然开口：“言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也不该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法。”

赵凝楚的脸上骤然冷了几分。

“摄政王府有你这样歹毒之人，真是家门不幸！”

说完，她扶着许鸣琛大步离去。

女人的话字字戳心，化作冰刃砸在秦言策的心上。

他原以为死过的人不会心痛，不会流血。

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蜿蜒了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他低声呢喃：“姑姑，只有最后三天了，我不会再碍你的眼，也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大雪纷飞，秦言策随便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便抱着自己破碎的墓碑和染血的盔甲缓步朝秦家的坟山走去。

这条路，他和赵凝楚曾走过数次。

赵凝楚曾对着他爹娘的墓碑说：“秦将军，秦夫人，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言策受委屈。”

可是，现在他所有的委屈，都是她给的。

秦言策垂着眸不愿再想。

那些过往，都是他悔不当初的错爱。

临到父母坟边，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在一旁的空地上一寸一寸，徒手挖开雪土。

土上混满了血液，他的手也变得血肉模糊。

天色暗淡，唯有弯月挂在树梢。

秦言策就像是毫无察觉，直到挖出足以容纳盔甲的土坑后，他才停下来。

盔甲入土，他的泪水也一并流下。

“爹娘，我的碑破了，可是你们总能认得言策的对不对？”

“言策好想你们。”

他哽着声，将那混着自己血的泥土轻轻盖上后，才将那碎木碑插入土中。

小小的土堆，是他的衣冠冢。

痛意和疲惫在他的全身蔓延，秦言策缓缓躺到了土丘边。

恍然间，他好像见到了爹娘。

长长的奈何桥，他们一步步的往前走着，秦言策呼喊着，追赶着，可最后依然只剩他一人。

“爹！娘！等等我……”他凄厉呼喊，却连一片衣诀都摸不到。

秦言策抽噎着，全身都在颤抖。

“阎王大人，我已无了心愿，只想去见爹娘，能不能带我走……”

山丘只有寒风依旧凌厉。

秦言策将自己蜷缩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远处有人在唤他。

“秦言策！”是姑姑的声音。

赵凝楚走过来，看到满身泥土、狼狈不堪的秦言策时，她的心脏突如其来的刺痛。

可一阵烦闷烧心，她说出来的话越发震耳：“伤完人便在外面躲了两日，你在军中做将领时也是如此没有当担吗？！”

秦言策只觉头晕目眩，耳内嗡鸣。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头，眼里平静得如一湾死水。

“姑姑既然厌我，又何必来找我。”

“还是说，你想亲自刺我一剑，为许鸣琛报仇？”

秦言策的眼里满是悲戚，似乎像是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随时就要坠落。

赵凝楚只觉得莫名的惶恐，却只是压下心底的不安。

“明日大军班师回朝，你作为将领不出现是想让摄政王府背责吗？”

话落，她不再等秦言策的回答，强硬的将他拉上马车，紧紧抱住。

一路上，赵凝楚都没有松手，似乎只要她将秦言策放下，眼前之人便会永远消失一般。

车厢内火炉温暖，可被赵凝楚抱着的人却只有彻骨的寒意，沁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秦言策身上，又在马车里的炭火盆新加了金丝炭火。

可尽管如此，秦言策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身上也是冰冷异常。

赵凝楚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身上还是这么冷？”

秦言策偏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眼泪无声滑落。

已经死了的人，再也暖不了了。

“明日，便会好起来的。”

最后一天，他就会魂飞魄散，回到阎王殿，去黄泉之路寻找父亲母亲。

终于可以离开赵凝楚，离开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