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沉忽地将手中的瓷杯握碎了。

他在齐婉兮面前伪装出来的温和面孔突然有了裂痕。

瓷片入手，血流了下来。

一旁的齐婉兮还没来得及琢磨，就大惊失色。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她忙唤人拿了东西来，帮顾云沉处理起伤口。

顾云沉垂着眼，神情不明，目光却落在齐婉兮的头顶。

这三个月来，他这个世子妃的温顺纯良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十来年在京城，顾云沉自是没少见过人心浮动，钩心斗角。

只是那姜绾，在他身边这么久，心思竟还单纯至此，蠢得咋舌，往日里和齐婉兮显得情感有多深厚，结果人都被她卖了。

顾云沉心里轻啧一声，不管是与不是，皆是姜绾的因果，为了她和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了嫌隙，又是何苦？

帮顾云沉处理好伤口，齐婉兮抬起脸，刚好对上了顾云沉阴翳的眸。

她颤抖一瞬，泪意瞬间漫了上来，怯生生道：“这一月来，姜绾实在不懂事，总惹世子生气，妾身就应允了那个苏州的富商……

“世子，您可是怪妾身自作主张了？”

顾云沉将齐婉兮的神情尽收眼底，是真是假他竟一时心中没底。

片刻后，他勾唇一笑，神情亲善，笑意却未答眼底。

“无妨，你既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一个奴婢去留的小事，你作主便是。”

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年夜饭、守岁，亦无人再提起姜绾。

零点钟声一敲，顾云沉同齐婉兮互祝新年后，便径直回了自己院里。5

齐婉兮看着男人透着冷峻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贴身婢女小桃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是那姜绾自己想走，世子妃又何必替她遮掩？瞧世子爷那样，也不可能想把她追回来，但如今您这样说了，总归是个隐患啊！”

齐婉兮垂眸：“我也想她走远些，别回来了。”

谁能不想丈夫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

她能忍，也愿与人为善。

可既是姜绾自己想走，她便帮人帮到底。

自己那可望不可求的自由，她希望姜绾能获得。

况且，顾云沉也不是想追究的样子。

过了这一阵，就算到时突发奇想想查，也已是时过境迁，毫无对证了。

……

顾云沉在床上辗转难眠，身边少了什么东西的怅然若失之感越发强烈。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阖眼睡去。

顾云沉难道做梦，梦中甚至更不安生。

有女人在细声细气地哭，他好像知道是谁，却不肯知道，心中不耐更多。

场景推移，梦中的他却不受控地走近了。

看见一身娇体弱的女子坐在床榻上，双手被束，一身暧昧的红痕，还夹着触目惊心的青紫。

他不敢置信地叫了个名字。

女人抬起脸，露出那张满是泪痕地惨白小脸。

是姜绾。

“云沉，救救我……”

顾云沉骤然惊醒，屋外已天光大亮。

是梦，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转念又想，这姜绾不过一小小通房，走了便走了，又有什么好让他费心的。

掌中有痛意，顾云沉松开被自己无意识捏紧的拳，发现昨日处理好的伤口再度裂开。

他忽然想起姜绾凑过来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

柔弱无骨，气若兰兮，那小小女人，恍若不能自理。

梦中，她锁骨上那个曾被他啄吻过无数次的月形胎记，也在他脑袋里无比分明。

顾云沉用力拈了下手指，恨不得将人重新抓手里藏好。

他忽觉心中有邪火在烧。

顾云沉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知道这足以催生出暴戾。

姜绾的心思，他其实心知肚明。

只是他生来便不可能沉湎于男女情爱，姜绾也只是一介奴婢，能受他垂怜，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又那么爱他，怎么可能愿意走？她甚至能为他豁出性命。

姜绾不可能爱上别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和别人走。

难道是受齐婉兮强迫，和人串通，把她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