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檀以为江怀璟会向以前一样，非要去她禅院听她讲经。

没想到江怀璟径自踏上往皇宫的路。

他走了几步，忽然回身朝她挥挥手，笑着说：“小尼姑，我走喽！”

以后……便不来了。

江怀璟背着如火的晚霞，让静檀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颤抖，和自己心里那怎么平复不了的波澜。

江怀璟走了。

拉长的影子落在静檀身上，随着他的远去慢慢消失。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寸步难行。

当夜。

殿里灯火通明，江怀璟面对着大红喜服，抱着装有静檀送的东西的木匣，骤然失神。

春生让人强行把木匣拿走。

他抓住江怀璟要争夺回来的手：“九皇子，您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去大燕国了！”

江怀璟血红的双眼一凝，像是被抽离了魂魄，失去了鲜活之色。

他呆坐着，回想着今日静檀的话：“春生，小尼姑说以后会想我，她真的会想我吗？”

顿了顿，他泪水又流了出来：“我好怕……我不想去……”

春生心疼不已，可又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哑声啜泣的江怀璟。

夜风瑟瑟。

今晚似乎格外漫长。

禅房中，正在打坐的静檀敲着木鱼，一遍遍念着心经。

可江怀璟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回荡。

“小尼姑，你只知道三皈依，那你知道四皈依是什么吗？”1

“四皈依，皈依江怀璟。”

“小尼姑，你说呀……”

静檀骤然睁开眼，墙上巨大的‘佛’字像是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喉咙。

那句‘皈依江怀璟’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在红尘，她在佛门。

她能留住的，不过是相见时那分欢喜……

也罢。

还能相见，便是恩赐。

静檀就这样坐了一夜。

天明。

十里繁花，送亲队伍占据了宫中长街。

在春生的搀扶下，江怀璟红着眼走跨上骏马。

出发前，他忍不住眺望护国寺的方向，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春生赶忙低声提醒：“九皇子不能悲伤！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

他何尝不知主子心里的痛与不舍。

可木已成舟，只有顺从。

他就在这千万的道贺中，感受着从没有过的彻骨寒凉，无声呢喃。

“小尼姑。”

“这一次，换我不回头啦。”

他踢了一脚马腹。

唢呐骤起，送亲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宫。

一路南下。

……

护国寺内。

静檀领着众僧，肃穆站在大雄宝殿中。

皇上向来敬佛，虔诚跪拜佛祖后，朝静檀道：“朕儿子今日入赘大燕，劳烦女师父赐福，愿他此行平安，也愿朕江山稳固。”

“是。”

静檀颔首，压在心中几天的烦乱竟又多了几分。

她余光扫过皇上身后的众妃与皇子公主，始终没有看到江怀璟的身影。

他明明最喜欢热闹了，怎会不来呢？

‘咚——！’

佛钟骤响，梵音绕梁。

盖着红绸的赐福牌位被僧人轻轻放在香案上。

静檀静下心，在佛前默念完心经，拿起柳枝和清露。

柳枝沾清露，洒在红绸上。

“一愿三冬暖，二愿鸳鸯不散，最愿一生平安……”

伴着静檀庄重的声音，所有人合掌祈福。

在木鱼声和诵经声中，她依照规矩掀开红绸：“抚灵赐福，岁岁无忧……”

可下一瞬，静檀瞳孔骤然紧缩。

赐福牌位上写的竟是——

九皇子江怀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