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儿子相依为命第五年，儿子患上了脑瘤。

世间不仅无医可治，我们更是无钱可治。

最后一次化疗前，儿子偷偷向上天许愿想要亲临现场看一场足球比赛。

我求遍了身边所有人，终于花大价钱买到了最后一张入场券。

只是比赛当天，一个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要花十倍价钱买下我手中的票。

透过她的眉眼，我发现她就是我去世五年的妻子。

......

胡夏似乎没有认出来我们。

她牵着的小孩胖嘟嘟的，只是看了我儿子瘦骨嶙峋的样子一眼，就嫌恶地撇开了眼神。

“妈妈，你看他好像骷髅头啊！真丑！”

我下意识看向轮椅里的儿子，生怕他听到这句话伤心。

更怕他认出这是消失了五年的妈妈。

没想到他只是拉了拉我的袖子，将票递到我手里，用气声说道：“爸爸，你把票卖给他吧。”

我攥紧了手中的票，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同意把这张来之不易的门票卖出去。

最后一次化疗前，他曾经偷偷在纸上许愿想要死前亲眼看一场足球比赛。

为此我只留了来回的车票钱，求遍了身边所有人才买到这张门票。

儿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有人愿意花十倍价格买这张门票，他高兴不已。

“爸爸，轩轩突然就不想看了，你拿着钱去吃好吃的，轩轩不想让爸爸太辛苦。”

望着儿子苍白的小脸，我哽住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蹲下身子，将票塞进他手里：“轩轩，爸爸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面对我的嘴硬，儿子没说什么，他看着胡夏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阿姨，这票你还要吗？”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胡夏打量的目光在我和儿子身上来回游走，良久她才在小胖子的催促下嗯了一声。

轩轩笑了一下，自己撑着轮椅将手中的票递给小胖子：“哥哥，给你看吧，我很喜欢这支球队的。”

提起他最爱的球队，他脸上洋溢着兴奋：“你一定要帮我多喊两句加油喔。”

“真羡慕你有妈妈。”

我听到他轻声嘟囔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谁知道下一秒突发变故，小胖子看着轩轩递给他的票，突然大力打向他的胳膊：“你的手脏死了！我不要骷髅头给我的东西！”

轩轩的手无力垂了下来，那张门票轻飘飘扔在了地上。

小胖子却还觉得不解气，狠狠在那张票上踩了几脚：“我妈妈有的是钱，她可以给我买vip票！我才不要你这种穷人的东西！”

他做了个鬼脸，拉进胡夏的手炫耀道：“我妈妈说了，拿你们穷人的东西会沾上穷气！”

我忍着怒火想要质问胡夏，却见她从兜里掏出钱包拿了一沓钞票甩在轩轩轮椅上：“我们家孩子看得上你的票，是你们的福气。”

“这点钱买你们的尊严，够不够？”

我看着胡夏嚣张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些撒在地上的钞票愣住了。

自尊告诉我不应该接下，只是那些钱足够再给轩轩做一次化疗了。

或许，轩轩再多做一次化疗就会好起来呢。

我蹲下来一张一张把钱捡起来了。

看到那张满是脚印的门票，我伸出手想拿起来。

结果下一秒，小胖子就将那张门票撕了个粉碎！

“略略略！就算我撕掉也不让你们这种穷人看！什么档次够和我支持同一个球队！”

我惊愕看向胡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孩子如此骄纵的行为。

明明之前轩轩只是小声哭了一下，就被她大声训斥不懂事。

从此我的儿子受到委屈只敢默默噙着眼泪，就如现在这样。

他看着随风飘扬的碎纸屑眼中满是伤心，却还是笑着安慰我：“爸爸，没关系的，轩轩不想看了。”

看着我紧握的拳头，轩轩害怕胡夏和小胖子难为我，自己推着轮椅护在我身前：“阿姨，小哥哥，对不起，都是轩轩的错，你们不要怪爸爸。”

胡夏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轩轩的名字。

“轩轩...？”

我颤抖着身体，心中期待胡夏能认出轩轩，又害怕自己现在窘迫的模样被她看到。

我心中纠结极了。

就在我犹豫想要和胡夏坦白的时候，她手中的小胖子生气朝轩轩扑去：“你什么档次，和小爷用同一个名字！”

轩轩行动不便，一不小心就被他扑倒。

正巧这是看台上，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儿子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滚了下去。

“轩轩！”

我目次欲裂，想要抓住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是那么孤单。

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轩轩我竟然有些不敢靠近。

突然一阵风从我身边经过，胡夏抱起轩轩往门口跑去：“快叫救护车！”

我回过神，不知所措跟在胡夏身后。

直到轩轩被推进手术室，我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我愣愣蹲在墙角，抱着头不断埋怨自己。

要是刚刚我抓住轩轩的手，是不是他就不会像个被虐待的小猫一样躺在那里。

是不是，他就能看上自己梦寐以求的比赛...

我不敢再想，只是默默捶打着自己的头。

直到有一只手点了点我的的肩膀：“多少钱能摆平这件事，你开个数。”

我抬起头对上胡夏那张有些歉意但不多的脸，心中更是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她。

为什么五年前去世的胡夏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她还有了这么一个大的儿子。

只是千言万语堵塞在我心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最讨厌你们这群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还有，抓紧把你孩子的名字改了，什么档次和我孩子用一样的名字？”

“虽然这件事是我们家轩轩的错，但是小孩子谁还没做错过事情呢？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听到胡夏的话，我心头一股无名的怒火涌起。

我儿子从来都很懂事。

手术开刀的时候会安慰我不要害怕，收到护士医生给他的糖果时还会留下来给我吃。

种种回忆在我眼前闪过，我突然就很想把这些事情告诉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试探性开口叫她的名字：“胡夏？”

“你认识我？”

女人手机里不知道在操作什么，她抬起头，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小胖子同样的嫌恶：“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但是像你这样带着孩子来碰瓷的还是第一个。”

“给自己孩子积点德吧，免得他下去受苦。”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小胖子从远处跑来，他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妈妈！”

胡夏亲昵将他抱紧怀里，瞥了我一眼：“想要多少钱直说吧，免得你出去了到处说我的名字，败坏我的名声。”

我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却很快败下阵来。

看着小胖子身上一双鞋的钱就足够轩轩做十次化疗的费用，我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数字：“十万。”

胡夏嗤笑一声，从身后助理手里拿出个手提箱：“这里面是二十万，以后出了这个医院不要再提起我和轩轩的名字，OK？”

我点点头，收好钱准备带着轩轩转回之前的医院。

只要有了这笔钱，轩轩也许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一路上，轩轩近乎贪婪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爸爸，以后轩轩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轩轩会在天上看着你和妈妈幸福的。”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皮箱。

“轩轩，相信爸爸会找奥特曼治好你的。”

轩轩弯着和胡夏那双相似的笑眼看向我，十分老练的拍了拍我的手：“爸爸，你还是少看动画片吧！”

只是刚下车，我就被人从身后敲了一闷棍。

模糊间我似乎听到了轩轩的呼喊声：“爸爸！爸爸！”

我手上只是死死握着那只皮箱不肯松开：“放手...！”

抢匪用了大力气，他使劲掰开我的手指。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头被掰折了，痛苦之余我苦苦哀求着抢匪：“求你了...这是我儿子的命...求你把他留给我吧。”

鲜血混着眼泪从脸上滑落，我再一次感到了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轩轩......

“爸爸...爸爸...”

在轩轩的呼喊中，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

“轩轩！”

等到我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轩轩正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担心望着我：“爸爸，你没事吧？”

我顾不上手指的疼痛，扑倒轩轩床边仔细打量着他：“轩轩，你没事吧？快让爸爸看看！”

轩轩摇摇头，指了指我的额头：“爸爸和轩轩一样都绑着绷带了。”

我这才感觉到额头一阵疼痛。

我尽全力扯出一个微笑安慰着轩轩：“儿子，爸爸是不是很没用啊...”

连你的救命钱都护不住...

轩轩像是小大人一样将我的头抱在怀里，轻轻吹着：“痛痛走开，爸爸不痛。”

当我沉浸在悲伤的时候，轩轩突然看着我眼睛说了一句话：“爸爸，我好像看到妈妈了。”

我愣了一下，轩轩紧接着说道：“我看到那个人抢到钱后往一辆车上走了，车上坐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