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深。

从格桑家出来，顾攸雅一抬头，便对上丹珠达瓦的眼。

“上马，我送你回去。”

要是以前，顾攸雅听到这话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从前两人同骑一匹马时，丹珠达瓦结实宽阔的胸膛会紧紧贴着她的背，如同环抱一般。

每次她的心跳都比马蹄声还要急促。

可现在，顾攸雅只是垂眼轻声拒绝：“不用了，要是格桑看见……”

丹珠达瓦立刻皱起了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就清冷的嗓音越发透出寒意，让顾攸雅心尖一颤，止住了话头。

丹珠达瓦朝她伸出手，又重复了一遍：“上马。”

顾攸雅看着深沉的夜色，想想自己单独回去的确不安全，就没再拒绝。

她没有去牵丹珠达瓦的手，而是隔着衣料攥住了他的手腕。

丹珠达瓦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多看了顾攸雅一眼，眸中神情莫名。

他没多说，一把将顾攸雅拉了上来。

顾攸雅刚上马，丹珠达瓦身上浓郁的藏香就涌入了鼻腔。

她瞬间僵滞，竭力控制自己躲开身后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

可丹珠达瓦却毫无感觉，一夹马肚，跑了起来。

夜晚的林芝气温骤降，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

顾攸雅无端想起第一次与丹珠达瓦共骑的时候。

两年前，藏区举办赛马大会。

顾攸雅第一次见到那样野性恣肆的丹珠达瓦，仿佛草原上的王，轻而易举地赢了比赛。

而丹珠达瓦在赢下比赛后，竟骑着马过来，将她拉上马，在众人羡慕惊诧的目光中，带着她绕场三周。

顾攸雅为此脸红心跳了好久，还以为丹珠达瓦也对她有意。

后来才知道，是丹珠达瓦知道她当时工作推行受阻，用这种方式帮她融入这里而已。

顾攸雅回神，心和夜风一样冷。

没过多久，丹珠达瓦勒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到了。”

顾攸雅立刻收起心思，下马道别：“多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说着她准备离开，却被丹珠达瓦叫住。

“顾攸雅。”

丹珠达瓦很少叫她的名字，每次听到，她都心尖一颤。

顾攸雅停在原地，仰头看去，就看见他皱起的眉。

“格桑很喜欢你，真心拿你当姐姐，你不要总是拒绝她的好意。”

顾攸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刺。

丹珠达瓦竟然这么在乎格桑的情绪，可她就是知道这点，才特意想要避开，也不行吗？

顾攸雅没法解释，只得应下：“我知道了。”

丹珠达瓦这才舒展眉头，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下个月就是格桑生日，她要是邀请，你别再拒绝。”

下个月……

顾攸雅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我可能不能……”

话刚出口，她就看见丹珠达瓦眉头皱得更紧。

顾攸雅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点了点头：“好。”

丹珠达瓦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顾攸雅忍不住喃喃：“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

第二天没有排班，顾攸雅难得休了假，就去打印店把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

她自小受摄影师父亲的影响，喜爱摄影。

这两年做**医生，也没少拍照。

顾攸雅想把照片都一下，风景照邮给家里，在林芝拍下的人物照就送给本人。

算是……离别礼物吧。

顾攸雅想着，手上将一张张照片边看边分类，却在看到下一张时，心猛地一颤。

那是唯一一张……丹珠达瓦的照片。

丹珠达瓦不爱拍照，这张还是她悄悄抓拍的。

那是义诊途中，漫山翻飞的五彩经幡下，一身红色藏袍的丹珠达瓦双手合十、垂眸祈福。

而他身后的不远处，正是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为他的身影也镀上了神明般的光。

顾攸雅心随幡动，下意识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幕。

现在看着照片上丹珠达瓦的脸，冷峻之外，还透出一丝宁静的悲悯与温柔。

顾攸雅轻抚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可她明白，她不能再留恋了。